《巴人密码1•七星聚会》 | 第二十五章 威虎山庄（1）

同一天晚上，齐岳山威虎山庄。

秘书小梁扶着大师向万成进了宽敞的卧室，接好热水，侍候他在浴缸里泡着，然后又按他吩咐走出卧室，将门反锁好了，留下大师独自一人。

“无论多长时间，”关门前，他对小梁说，“只要我没叫你，谁都不许开门！”

下午温家大院一战，大师已是倾尽全力，此刻仍在疲惫之中没有恢复过来。他闭目躺在温水之中，尽情享受暖洋洋的水压与浮力带给自己的那份惬意，直到感觉精力在体内渐渐弥漫，才睁开一双锐利的大眼。他知道对手会来找他，期待着这个时刻尽快到来。当他感觉已恢复如初，正要跨出浴缸，忽觉眉心一热，眼前“轰”的腾起一团白光。白光之中，他见到一双眼睛，那是一双他从未见到过的眼睛。以他六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也难以形容那双眼睛带给自己的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其狐媚无二，也冷酷无二。大师心中不由一阵战栗！

他知道，对方终于找到自己了！这是他既害怕又期待的结果。他知道，一场你死我活的对决已不可避免。

杨仙姑的大名，他在三十年前就有过耳闻。但那时候他虽然血气方刚，却是一无所有，对“色”之一事，总是下意识地加以回避和抑制。更何况，他连杨仙姑到底是什么模样都没见到过。那时候，整天充塞他大脑的是一些他认为更为重要的人生大事。后来，他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玩笑而受到杨仙姑狠狠的惩治，他也自认倒霉，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要加以报复。在那以后不久，他的生命便一直被一连串重要的事情塞得满满的，杨仙姑这个名字也基本上淡出了他的记忆。

哪知道，走过了三十多年人生轨迹后，他们的足迹鬼使神差般地再次交叉了。而交叉的媒介，竟然是神秘的“巴王秘宫”。

既是有关“巴王秘宫”，这次就再也不可能放过她了！不为美色，也不为报复，只为他心中怀揣了三十年的梦想。为此，他不允许有任何的阻拦和干预！

所以，与杨仙姑的对决，他只能赢，不能输！

三十年了！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张蜡黄枯槁如千年树根的老脸。黑鹰老人，那是他梦想的种子，也是他力量的源泉。每到他命运转折生死攸关的重要时刻，那张被时光镂刻出千川万壑如化石般古老沧桑的脸庞，就会出现在他的心中，成为他强有力的心脏。正是那张充满神奇魔力的老脸，让他由一个无依无靠四处漂泊的流浪儿，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手握重权一言九鼎的神秘大人物。

三十年前，一个偶然机会，当时还名叫谢立维的他，听人说起在湘鄂两省交界处，有一座云雾缭绕的神秘大山，名叫威虎山。那时，他正无牵无挂东游西荡，猛然忆起干爹说过的话来，便索路而行，只身登上山去。

临上山前，他还听到了有关威虎山这名字来历的传奇故事。

说是在清朝康熙初年，这山下住着一个姓向的秀才。这向家原也是一方望族，后来家道渐渐败落，到了秀才这代，已是穷得叮当响了。

那年深秋的一天，秀才穷极无聊，想进城去找一个在衙门当师爷的朋友谋份差事做做，即便谋事不成，顺便也能打打秋风。临行前，他翻出自己唯一的一件长袍，发现已是千疮百孔，穿在身上，别说没有体面进城去见朋友，就连风寒也遮挡不住了。正好看见箱子里还有一段新布头，就央求妻子给做一件长袍，好穿了进城谋事。哪知那婆娘很是凶悍，劈头盖脸给他来了一阵狮子吼——

“你这没用的烂渣柴！那是老娘给大户人家做针线挣来的布头，老娘自己留着冬天做袄子穿的，你休想打它主意！”

“今儿也谋事，明儿也谋事，几时见你谋到过事做？！”

“体面？！长得牛高马大的，文又文不得，武又武不得，三十岁的汉子了，还靠老婆养着，你还有个什么体面？！”

……

秀才羞愧得无地自容！气闷之中从家里逃出，独自在荒郊野外胡乱走着。萧瑟秋风钻进破烂的衣服，间或又砸下几粒冰冷的雨点，冻得他袖手缩脖，慌忙躲进一座破庙之中。

庙中原有两人，蹲在一角昏昏欲睡，像是也来躲雨的。秀才也不理会，见墙下有条木凳，便过去坐了。独自唉声叹气一阵，见外面那雨一时没有住的意思，百无聊赖之中，他扭头看见旁边墙上一幅怪画：一个扭动着的健硕身躯，四只立在山石上的强劲腿爪，分明是一只斑斓猛虎，却没有脑袋，自颈以上一片空白。

秀才心想这作画人也怪，一般都从头部画起，他却偏偏先画身子。先画身子也罢了，这空着的脑袋为什么不一起画出来？是内急去了茅厕，还是家中走了水？看这墨迹也不像是刚画上去的，似乎有些日子了，难道那人出完恭或是回家救完火就将这事给忘了？看那笔画一气呵成，遒劲有力，显然也是位丹青高手，怎会做出如此有头无尾……不不不，应该是有尾无头之事！

这秀才原本出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都能来上几手，只是迫于生计才撇下了这份闲情。此时，他对墙上这画是越看越觉别扭，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左右望望，看见神坛下的香案上搁有一支秃笔，旁边破碗里也还有些残墨，他不假思索，左手端碗，右手拿笔，来到墙边，蘸墨挥毫，一气画出了虎头。与原来那虎身浑然一体，毫厘不差。秀才退后几步，仔细看去，只见那虎怒目圆睁，血口大开，威威虎须，森森利齿，活脱就是一幅“虎啸长空图”。秀才丢下笔墨，满意地望着墙上猛虎，不禁长长舒出一口气来，胸中积存多日的怨气郁结也随之排遣一空！

正在得意之时，忽听“咚咚”两声，先前在墙角打瞌睡的两人已拜倒在秀才面前，口里齐声叫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秀才避让不及，惊得侧过身子，忙不迭地说：“你们恐怕认错人了！”

那两人直起身子说：“没错没错！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五天了！”

“我与你们素不相识，”秀才更是惊诧，“你们也不知我姓甚名谁，等我做啥？”

那两人不慌不忙，说出一番缘由来——

由于连年战乱，又遇干旱，弄得民不聊生，有几个饿得发了疯的年轻人走投无路之际，决定铤而走险，去做打家劫舍的无本买卖。无奈他们都是一些粗豪汉子，没谋略，差筹划，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谁也没能耐去坐那谋定而动的头把交椅。几人想来想去，要做大事，就得有一个智勇兼备的人来做头儿。但去哪才找得到这么一个人呢？一伙人商量去商量来，谁也想不出个妥帖的办法。一天，他们在这破庙夜宿，有人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白发红脸的老头儿画了一个虎身，对他们说：“你们备好笔墨，拿人守在这里，看谁把这虎头添了上去，就让他做你们的头儿！”

醒来一看，这墙上果然现出一只没有脑袋的老虎。众人惊奇之余，不禁欢天喜地，便留下两人守在这里。到今天已经整整守了五天了，果然来一高长汉子把这虎头添了上去。

那两人欢天喜地说：“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我们总算等来了大哥，再也不是无头鸟了！走，跟我们去见见其他兄弟！”

秀才听得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正经人家出身，好歹也是个有功名的人，怎可跟你们去做那种勾当？！”

其中一人问道：“当真不去？”

秀才坚决地说：“当真不去！”

那人朝同伴望了一眼，说声“对不住了！”，两人一边一个架住秀才，不由分说便向外拖去。这秀才虽然也长得高大，却是个四体不勤之人，怎禁得住两个精壮汉子的挟持！不久便被拖到一个废弃的园子，那里有几个人正在肢解一头壮牛，廊檐下早已架起铁锅，炉火熊熊，热气腾腾，阵阵肉香扑鼻而来。

拖着秀才的两人喊了一声：“大哥来了！”

众人立刻围了过来，见这秀才生得威武，一个个喜得合不拢嘴来。他们将秀才按到一破木椅上，便欲下拜，无奈秀才死活不肯坐下，横竖不依！

争执半天，有人焦躁起来，操起一把明晃晃的杀牛刀，恶狠狠地说：“你那什么鸟秀才，穷得比老子们还精光！都到这地步了，还像个娘们儿推来推去，谁耐烦你这样酸不溜秋扭扭捏捏？来个爽快的，要么做我们的大哥，要么就和这牛一般下场，让我们剁了吃了倒也干净！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秀才见了血淋淋的尖刀，早已吓得浑身酥软。转念一想，这世道如此艰难，自己原非无用之人，却总是谋事不成，在家反受老婆羞辱！倒不如与这群血性汉子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岂不快活！

于是，他说：“要我做你们大哥，那也使得，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众人听他肯做大哥，纷纷说：“你是大哥，自然是你说了算！”

秀才定了定神，不慌不忙说道：“第一，我们只劫财物，不伤性命；第二，只劫富户，不抢贫民；第三，要有立足之地，不能做流寇！”

众人欢喜道：“到底是大哥！这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们都依得！”

就这么几个人，经秀才筹划安排，几天之内连抢数家大户，队伍也猛增到百十人。一时声势浩大，惊动官府，匆忙调兵围剿。

这边秀才早已作好退路安排，他们星夜进山，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

临进山前，他舍不得家中先人遗存的那些古书，带了人连夜回家去取。到了家门口，却又惧怕老婆，不敢进屋，支使两个手下进去偷偷取出来。不想惊醒了熟睡的老婆，见来了土匪，她哈哈大笑，说：“稀奇真稀奇，我这家里居然也有强盗进来！是劫财还是劫色？劫财没有，劫色我可巴不得！来吧，你们哪个先上？”

秀才在外面听得七窍生烟，冲进去“啪啪”扇了老婆两个巴掌，气急败坏地说：“天底下哪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那女人见秀才做了强盗的头儿，不怒反喜，高兴地说：“这可比你做秀才强多了！走吧，我跟你做压寨夫人去！”

就这样，秀才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也学那梁山好汉在山上修了寨子。想到这事因画中一头猛虎而起，便取名叫“威虎寨”。

从此，这山因寨而得名，就被人叫做威虎山了。

（作者：周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