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密码1•七星聚会》 | 第二十五章 威虎山庄（2）

谢立维进了威虎山，独自在渺无人迹的深山之中转悠了整整三天，一无所获。心想干爹也死去这些年了，如真有什么黑鹰老人，这深山老林的，独自一人就算有些本事应付险恶，又如何耐得住这份长年累月的冷清寂寞？恐怕不是死了就是走了。

就在他灰心丧气，准备回道下山时，身后传来一阵夜枭般的桀桀笑声。

谢立维被吓一大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形容怪异的枯槁老人，一身黑装，面色焦黄，轮廓崎岖，有如历经亿万年时光雕刻、风雨侵蚀的古代化石。虽然听到笑声，那脸上却见不到丝毫笑容，阴鸷冷峻，让人一见之下，不寒而栗。

老人冷冷地望着不知所措的谢立维，老树皮般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精光闪烁。他干巴巴地说：“我等你好多年了！”

谢立维暗自壮了壮胆，问道：“你就是黑鹰老人？”

“这几天，我一直跟着你。”老人自顾说，“看你行为举止，道行不大，心浮气躁，也不像是成大器之人！”

谢立维心中一惊。想想这几天来，身后幽灵般地跟着这么一个古怪老人，自己竟全然不知，不由得背上一阵阵发麻。他稍稍定了定神，说：“我也从没想过要成什么大器，只是遵照一个老人的临终遗言，来这里看望黑鹰老人的。”

“我有什么好看的？那小子让你来，是想让我收你为徒。哼哼！自己是个愚笨之材，找来的人我看也是烂泥巴敷不上墙，高明不到哪去！”

谢立维见他一味地冷嘲热讽，连自己带干爹都受到奚落，想到自己行走数省也是备受推崇，不由得火冒三丈！冷冷地说：“干爹让我找你，并没有说要干什么！再说，我也没有想过要拜你为师。既然已经见到，也算完成了老人遗愿。告辞了！”

说罢一拱手，便欲转身离去。老人却一声冷笑，说：“你以为这威虎山是你家菜园？要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谢立维虽然心有怯意，却也自恃技艺，并不理他。心想，脚长在我身上，我决意要走，看你又有什么本事留下我来！

哪知刚一转身，一股又潮又热的腥膻恶臭之气扑面而来，待他看清眼前巨蟒袭来时，已被那如盆的大口连头带身一下衔住了。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全身被黏黏的涎液裹着，就像掉进了一个潮湿溜滑的地洞，在一阵恐怖窒息之中失去了知觉。

谢立维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石屋里。慢慢回忆起先前的情景，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变成了鬼魂。在肉上掐了一把，很疼！再看看身上，一切完好如初。他疑惑地坐起身来，看见黑鹰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对面，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心虚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忘了？”老人不动声色地说，“是我把你从大蟒肚子里抠出来的！”

谢立维倒吸一口冷气：“真、真的被吞了下去？”

“那还能有假？”

“那，蟒蛇呢？被你杀了？”

“我自己养的畜生，为什么要杀它！”

老人将他带到门外，谢立维看见那巨蟒正蜷伏在草丛之中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来，向谢立维吐出长长的信子，吓得他几欲瘫倒在地。

老人对那巨蟒挥挥手说：“去！”

巨蟒扭过头，乖乖地朝一片灌木林里游去了。只见那灌木林一片晃动，一阵“呼啦啦”的声音直向远处响去。

谢立维摸摸自己头脸，并无缺损，看看身上衣服，也是干干净净，无论如何也不像去蟒蛇肚子里走过一遭的样子。

老人说：“不用看了，那都是幻觉！真被吞了下去你还有命？”

“幻觉？那刚才这蛇……”

“这要看你如何把握！你想它是真，那就是真；你想它是幻，那就是幻。真真幻幻，亦真亦幻，全在一念之间。”

听到这里，谢立维扑身倒下，五体投地，对着黑鹰老人连连叩头。直言自己乃井底之蛙，有眼无珠，恳请老人收下为徒。

老人捻着几根稀疏的银须，这才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不过，那也只是一闪而逝，随即恢复一脸的冷漠枯槁，淡淡地说：“哼哼！要不是看姓沈那小子在几十年前曾救过我性命，我才懒得教你哩！”

“我干爹快七十岁了才死。”谢立维满心欢喜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老人那张猜不透年龄的脸说，“现在也死了差不多十来年了，你还叫他小子，你有好多岁了？”

老人长叹一声说：“我也记不清自己有几岁了。这些年来，我只看这山上的枫香树，叶子红一回就是一年。数下来，都红了五十多回了。五十年前，我就已经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了。当时，就在这威虎山上，我与人斗法失败，对手同意放过我，条件是终生不得离开此山。当时，我伤得奄奄一息，为了活命只好答应。那人下山碰到姓沈那小子，也就是你干爹，那时候他比你还年轻呢，才二十多岁。那人给了他一些钱，让他上山照顾我一阵子。我看那小子为人倒也实诚，伤好后，就教了他一些简单的法术，但他实在太笨，学不到更多的东西。想到我一辈子不能下山，眼看一身本事就要随我这把老骨头消失在这深山老林，实在心有不甘，在他临下山前，便嘱咐他为我物色一个资质好点的年轻人。哪知他给我找来了你这么个轻狂的东西，你哪有什么好资质喔！”

谢立维估算，这老人再怎么说也在一百岁以上了，难怪成了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超凡脱俗的人精了！心中不由敬畏交加，小心翼翼地说：“你那对手是谁？以你现在的本事，还不能下山去么？”

“我现在的本事，比起五十年前那是强多了。但人家也没闲着，细究起来，我仍然没有胜算的把握！再说，自己答应了的事，哪有反悔的道理？！”

“你说你等了我好多年，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配教你么！”

自此，谢立维就留在山上，一学三年。

其实，黑鹰老人对谢立维的资质悟性是很满意的，暗暗庆幸平生所学后继有人。三年之中，谢立维尽得老人一身本事，与上山前相比，就像山涧小溪汇入了浩瀚的大海。

三年后的那个寒冬，下起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山上的石屋，几乎被积雪埋住了。这天，黑鹰老人坐在火塘边，告诉了谢立维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打开一个包得十分严密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张古旧的宣纸，上面画着一些弯弯拐拐的符号，谢立维以为是咒符，细看又不像。

老人看着那纸，郑重其事地说：“这不是什么符咒，是两千多年前巴人使用的一种古老文字。元末明初的时候……”

谢立维从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只知道依样画符。所以，听不懂老人说的什么，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圆磨命粗？”

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下山后，无论干什么你都要抽出时间学点文化，不然成得了什么事？六百多年前……，这能听懂了吧？”

“这我听得懂。”谢立维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就是说，像您这样的岁数，已经活过五六次了。”

老人也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继续说：“六百多年前，天子山出了个向大坤，扯旗拉杆，当起了‘向王天子’。他的军师李伯如打探到在两千多年前就神秘消失了的巴国王族的消息，说是其中有一根具有无边法力的黄金权杖，能够帮助‘向王天子’当上皇帝。他们费尽心机找到了巴国王族的后裔，从他们手中夺得一只石雕白虎。据说通过那只白虎就能找到黄金权杖。这就是刻在那白虎上的符号，它所记录的很可能就是巴国黄金权杖的秘密去向。可惜他们谁都不认得这些字，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黄金权杖。最后‘向王天子’兵败神堂湾，那具石雕白虎也神秘地消失了，有人猜测是被向大坤带到神堂湾去了。但当年刻在那白虎上的神秘符号却被人描了下来，秘密保存在‘向王天子’向大坤的一个旁系族人家里。这向家原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这张绘有神秘符号的纸片代代相传，却一直没人能够弄懂其中的含义。后来，向家家道败落，留下一个落魄秀才因不堪世道的黑暗，竟然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了。这落魄秀才当了山大王，也没有忘记把祖传下来的这张神秘符号带到山上去。你知道这秀才落草在哪座山上吗？”

“我听过这秀才的故事。说的就是这威虎山？”

“不错。我们住的这间石屋，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威虎寨遗址。秀才原本揭竿于天下混乱民不聊生之时，是被逼上梁山的。从秀才做到山大王，毕竟不一样，心中有韬略，把一座山寨治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尽管官府多次围剿，威虎寨总能应付裕如，在这山上整整威风了一百多年！”

“那后来为什么又败落了？”

“寨主传到秀才的第五代时，因他年轻气盛，又受到官府暗中挑拨，不识时务地与另一股山匪发生火并，伤了山寨元气。等到两败俱伤，官府趁机围剿，寨主在抵抗之中丢了性命，山寨也从此瓦解了。压寨夫人怀着寨主的一个遗腹子，被几个手下护着逃到山下，依靠从山寨里带出的一些积蓄购置田舍，生下一个儿子，过起与世无争的隐居生活。这个从山寨带出来的遗腹子，就是我的爷爷。”

“啊？！”

谢立维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异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周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