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密码1•七星聚会》 | 第二十五章 威虎山庄（4）

原本，在大雪封山、寒风怒号的天气里，谢立维是没法下山的。但他在山上几年，练出一身本事，这雪山早已困不住他了。

刚刚来到山下，便在雪地里听到一阵婴儿啼哭声。

谢立维循声找到一间被积雪压塌的茅屋，扒开一看，室内两个大人早已死去，一对婴儿还活得好好的。看样子，竟是一对双胞胎，长得白白胖胖的惹人怜爱。他动了恻隐之心，捕到一只寻食的母狼，用狼乳喂饱了两个婴儿，然后放过母狼，抱着婴儿上路了。他想，三十多年来，自己东奔西跑，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流浪汉日子，从没敢奢望有一个家室。如今，竟凭空得到一双孩儿，难道不是老天垂怜，让他从此得享天伦？

浑浑噩噩地度过三十多年，谢立维第一次感到人生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但仔细一想，这目标又是十分的渺茫。浑身是劲，却又感到毫无着力之处。他能够想到的，就是先找到一个落脚之处，让怀中婴儿有个安顿。想来想去，唯一的去处就只有表姐家了。自从十来岁被表姐收养，她就是他精神上唯一的依恋了。

回到表姐家，他吃惊地发现，山居三年，这世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年前，表姐夫在一次事故中丧生，寡居的表姐独自抚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家道十分艰难。国家政局也刚刚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动荡，几位被敬若神明的巨人相继辞世，给那些从未走出过大山的卑微村民带来极大的心理震荡。虽然每天一如既往地出工干活，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压抑、沉闷。

谢立维的出现，给表姐家带来了新的生气。当时，临近春节，是贫穷山民们唯一可望改善一下生活的节日。但赤贫的表姐家一下添丁进口，几乎陷入了绝境。

谢立维不慌不忙，变戏法似的弄来不少衣物粮食，一些野味佳肴，甚至还有小孩子们喜欢的糖果，让一家人惊喜万分，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丰盛节日。

由于他长年在外游荡，人们并未打听他这几年干什么去了。从前油腔滑调的他现在变得沉默寡言了，每天老老实实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表姐则悉心地照看两个婴儿。一个濒临绝境的家庭，重又焕发出活泼的生机。

谢立维时时偷看黑鹰老人留给他的那张古旧的宣纸。他默默地等待着，等待一个合适的、让他迈向目标的机会。

山村漫长的岁月和枯寂的生活，让他和表姐走到了一起。表姐只比他大几岁，却在他生活维艰之际收养了他，近二十年来，谢立维一直敬她如母。但长期同处一室，他发现，四十岁不到的表姐正是女人味最浓的时候。年轻时那张漂亮的脸已经被岁月的风霜雕刻得干练成熟，但那身体却仍然充满着活力与渴望。她像山泉一样滋润着谢立维孤独的日子，为他打开一道充满神奇力量的幽暗之门，让他品味到一个男人最深沉的乐趣。

几年后，死水般的日子开始泛出微澜。

20世纪70年代末期，国家推行经济改革政策。

谢立维遇时而动，瞅准机会做起生意来，终于走出一条煌煌大道，这恐怕连他的师父黑鹰老人也是始料未及的。

遵照黑鹰老人的嘱咐，他出山做生意时，改名叫向万成。

谢立维已经成为过去，向万成必将开创未来。向，是他干爹的姓，也是恩师黑鹰老人的姓；万成，则取万事顺心、大功告成之意。他念念不忘的，乃是黑鹰老人告诉他的秘密宝藏！他有了一个虽然飘渺莫测却是坚定不移的人生目标，生活显得紧凑而充实。

最初的生意，是从毫不起眼的煤炭做起的。由于见多识广、信息灵通，加上他口舌伶俐，出手大方，一开始就把生意做得得心应手。他把山区广出的煤炭卖到南京、上海，从中赚取大把钞票，不几年便累聚百万，索性买下矿山，自产自销。生意越做越大，由贵州做到了山西、内蒙。赶上国有企业改革，他利用手中大把的钞票，贱价收购不少企业，经营扩展到制造、食品、医药等行业，后来更是涉足房地产、进出口领域。旗下医药集团在美国上市，食品集团在香港上市，企业资产超过百亿，成为国内有名的资产大鳄。

在企业扩张过程中，他那些出神入化的神秘法术实在是起到了无中生有、克难攻坚、画龙点睛、推波助澜的巨大作用。

开始做煤炭生意那几年，火车皮十分紧俏。可以说，谁批到火车皮谁就捞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铁路局调度处的胡处长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架子大、脾气坏，送礼送得不到位，理都懒得理你。向万成为此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有一次，他终于逮到一个机会。

原来，这胡处长虽然不好伺候，却是一个真正的孝子。那几天，他脾气特别暴躁，逮谁骂谁。向万成一打听，原来是他老娘得了一种让医生说不出个所以然的怪病，辗转几家大医院，治疗毫无效果。向万成便瞅准胡处长在医院时，提着礼品前去看望。

一见到那老娘，向万成便心里有数了。只见她黄皮寡瘦，一双肿泡泡的眼睛浑浊无神，胸口一起一伏的，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很明显，这是被人下了诅咒。大概胡处长颐指气使，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向万成辨明症状，自知要比对方道高一筹，感觉有恃无恐，便对胡处长说：“大娘这病，不是药能治好的。”

胡处长闻言大怒，喝问：“你什么意思？”

向万成不慌不忙地说：“我看大娘是邪气作祟，神不内养，或冷或热，五体不宁。很明显，她这是被人诅了咒。如蒙信得过，本人倒能禳治。”

胡处长见他说得靠谱，将信将疑地说：“此话当真？你倒治治看。”

“你得把老夫人弄回家去。这里不是作法之地。”

到了胡处长家，将人安顿好，向万成屏退闲人，大开门窗。然后，燃起一道黄表纸，绕床熏了一周，左手捏诀，右手执起桃木剑，一声断喝，朗朗唱道——

被众神诅咒的暗黑大魔神啊，我用我的心，我的血，我的生命向您借取灭世的魔力，让所有的诅咒降临到我的身上，让我的血来洗清神的诅咒！

接着，他扭动腰肢，跳起一种奇怪的舞蹈，并用极快速的低语念诵着——

敕东方青瘟之鬼，腐木之精；南方赤瘟之鬼，炎火之精；西方血瘟之鬼，恶金之精；北方黑瘟之鬼，溷池之精；中央黄瘟之鬼，粪土之精。四时八节，因旺而生。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或寒或热，五体不宁。九丑之鬼，知汝姓名。急须逮去，不得久停。急急如律令。咄！

那一声“咄”突然提高声音，喝得惊心动魄。随即，他手中桃木剑猛地向后掷出，“嗖”地插在窗棂上，剑把兀自闪个不停。

这时，向万成擦着满头大汗，对尚在一边目瞪口呆的胡处长说：“好了。现在只需吃些补身子的食物，慢慢调理几天就好了。”

正说着，那老娘忽然睁开眼睛，张口说：“好饿······”

自此，那铁路局调度处就差不多是向万成开的了，他不但为了自己生意，有时也顺水人情帮助朋友调动车皮。任何时候，胡处长都会想尽一切方法满足向万成的需求。当然，在利益方面，胡处长也得到了超值的回报，向万成出手一向是很大方的。

生意做大了，结交的层次也高了起来。在一次宴会上，他和一位副省长同席，觥筹交错间，他忽然灵机一动——“何不来个无中生有？”便略施小技，眼望着副省长，心中默念“倒也——，倒也——”

只见谈笑风生的副省长大人忽然手抚胸口、脸色苍白，大粒大粒的汗珠从额头涌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望着望着他便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一席人吓得手脚无措，团团直转。

向万成镇静地说：“大家不要惊慌，不要惊慌！”

向万成请大家将副省长抬到沙发上放好，道一声“放肆了”，便躬身走上前去，用一只手掐住人中，另一只手在胸前缓缓揉捏，两片嘴唇快速翻动着，“叽里咕噜”吐出一连串谁也听不懂的神秘音符。

一席人都围在沙发周围，看着向万成装神弄鬼的样子，不免提心吊胆，交头接耳，却又别无二法。向万成捣弄一番后，示意大家安静，轻声说：“现在没事了。”

大家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一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副省长“嗯”出一声，伸臂展腿，悠悠醒来，翻开一对水泡眼不解地望着众人，问道：“我这是怎么啦？”

一位漂亮的少妇夸张地说：“哎哟！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多亏了这位杨先生，又是摸又是捏的，好不容易才把你给弄醒了。”

副省长把询问的目光投过来。

向万成微微一笑，纠正说：“我姓向，向万成。”

说罢，向万成表情忽然凝重起来，看着副省长，轻声说：“请恕我直言，首长这是犯了煞气，恐怕是······在某个不洁的宅子里惹上的。”

副省长闻言大惊，一脸惶惑地问：“这个······先生有治么？”

“不妨一试。”

“那就有劳先生，请随我走一趟。”

就这样，向万成成了副省长那座隐秘别墅里的常客，不时和一些高官大腕谈笑风生，成为达官贵人争相结交的一位奇人异士。副省长给他的第一个回报便是一个大型的地产开发项目。

装神弄鬼之外，向万成还有一手绝活，就是推休咎、明祸福。无论大事小事，预言无不灵验。比如，那位副省长某次问起前程，向万成手指一掐，笑着说：“我要预先祝贺首长！年内必有高升！”

众人尽皆不信。因为副省长刚刚提拔不久，再说，这么大的官哪是说升就能升的？

但果然就在那年，副省长就进了北京，官升一级。（后来这位大员东窗事发受到严办，那是题外之话了。）

作者：周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