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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 我的妈妈

发布日期:2020-09-03 10:51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蒯大富、聂元梓刚刚把“文革”大火点燃的时候,我的家庭像硬币的两面:一面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都在街道工厂当工人,一面又不是那种三代相袭根正苗红的产业工人家庭。

先说说我的爷爷吧,爷爷是个老中医,自然不能站在“红五类”的行列里,但是不“红”没关系,他看重“杏林中人”的身份,行医一生,都以中国传统的医者仁心和悬壶济世的理念自律,给很多农民看了病后,人家没钱买药,爷爷就不收他们的号脉钱和药钱。久而久之,爷爷的义举,换回了一个“罗善人”的雅号。作为回报和感恩,农民们也时常送给爷爷一些土特产,如鸡蛋、红薯干、花生等等东西,这对于我们这个在饥饿之年煎熬的家庭,不失为一场又一场的及时雨。

再说我的外公吧,与爷爷相比,他还要“黑”得多。外公一家是重庆城的望族,我的曾外公解放前开过炼油厂和织布厂,在铜元局,有一个高墙森森的院落,院子大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长乐永康”。外公就是在这种家庭背景下长大的。外公的第一个学士学位是建筑专业。

他在昆明读大学时,他一口流利的英语,被陈纳德看中,请去给“飞虎队”当翻译,并随队去过缅甸。本来,外公完全可以吟诵“凝固的诗”,在建筑领域里走下去,但一次偶发事件,又使他的人生出现了拐点。曾外公被土匪绑架了,土匪个个心狠手辣,差点让外公与曾外公阴阳两隔。于是,外公一怒之下投笔从戎,上了中央警官学校。我曾经看见过他们的同学录里,校长是李士珍,蒋介石是他们的名誉校长。如今在全世界刑侦界誉为教父级的李昌钰博士,还是外公的学弟。

外公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称得上那个时代的“高富帅”,他人脉济济,国画大师徐悲鸿从美国讲学回国,我的外公给他接风洗尘,请徐悲鸿吃的就是“满汉全席”。徐悲鸿特意画了一幅画送给外公,画的是山石和鸟,题款是“嘉仁兄雅正”,可惜这幅画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小兵抄家给抄走了。我还听外公说过,在国共合作期间,他曾去听过周恩来的讲演,我们敬爱的周总理送给他一双皮鞋。外公喜欢打篮球,他经常和蒋介石的警卫们打球玩,而且大家关系都很好。1949年国民党撤离时,一个警卫给外公打电话说:“最后一班飞机还有一个位置,你立即赶来机场。”外公急忙回家收拾并告诉他的母亲,我的曾外祖母沉默片刻,流着眼泪说:“儿呀,你一个人走了,你哥哥又不争气,我们一大家人,上有老,下有小,还有那么一大份产业,我们该指望谁呀?依靠谁呀?”外公凝视着我的曾外祖母,没有说话,但是他耳边分明有一个人在对他说“百善孝为先”“父母在不远游”。外公留了下来,留在故乡重庆,留在了高堂和子女中间,但是代价也很沉重。解放后外公被抓去坐牢,还被戴上了一顶无形的“黑帽子”,这顶“黑”帽子还株连九族。首当其冲的是他的女儿——我的母亲。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她在我和弟弟的身上,一言一行,一针一线,都倾注她那山泉一样涓涓不断的母爱。母亲善良、美丽,而且上天又赐予了她一副好嗓子。妈妈能歌善舞,我们小的时候,妈妈经常给我唱《三套车》和《红莓花儿开》。

那时没有收录机,而妈妈的歌声就像天籁之声,磁性而优美,我们入睡时,这些歌就成了我们的催眠曲。“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我们的小脑袋在对夜晚里红莓花儿的花香的朦胧想象中睡着了。妈妈凭借这样的天赋,背着外婆去报考了市歌舞团,专业过了关,政审被拍了砖,妈妈无缘遇见她所信奉的缪斯女神。不过,妈妈还算是幸运的,虽然没有从艺,但被分配到一个工厂去当了工人,妈妈领到了工作服,也相当于领到了一块护身符,我们心中也有一种“我妈妈是工人阶级”的宽慰。

妈妈工作的工厂叫红卫金属厂,其实就是一个只能生产点弹簧的街道小厂。从我们家到妈妈的工厂要坐三站路的公交车,其中两站是上坡,一站是下坡,为了省钱,妈妈基本是步行去上班。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但是令人欣慰的是,那个年代从没有拖欠工资一说。妈妈总是能每月按时领到她的三十几元钱的工资。我和弟弟都记得妈妈发工资的日子,盼望她早点回家,给我们买好吃的回来。一次,妈妈回来似乎从我和弟弟的眼神中读懂了我们的渴望,她眼神有点黯然,摸摸我们的头说,妈妈一会儿给你们唱歌。她转过身去,默默地将工资递给父亲,父亲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们四目相对,忍不住相向苦笑。后来我问过父亲,为什么发了工资你们还是高兴不起来?爸爸说,你妈妈心地善良,把零钱都给了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对不起自己肚皮的进城的乞讨者。这时我不再埋怨妈妈了,突然想到了外婆给我讲的普济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妈妈美丽善良,还真有点像观世音菩萨。记得我刚上初一的时候,爸爸托他的同学带回一块电子表,大概是人民币八元,当时父母的工资相加才七十多元,一块表竟然占了工资的十分之一。本来爸爸是买来送给妈妈的,妈妈却送给我:“你是学生,上学放学需要表,我上班下班,两点一线,不需要表。”其实,妈妈的话是经不起推敲的,难道上班下班真的不需要掌握时间了吗?后来,我的电子表坏了,妈妈又给我买了一块机械表。我从少年到青年,一共戴过三块表,但作为没落的大家闺秀的妈妈一生中没戴过一块表。

妈妈除了在物质上尽量满足我们外,更重视给我们精神层面上的营养。她常常把真善美的东西,咀嚼后再来喂养我们,让这些养分深入到我们的血液,使我们人生的足迹走得踏实一点,走得更远一点。妈妈在我们背诵岳飞的《满江红》时,就给我们讲岳母刺字的故事。妈妈爱美,自然就欣赏美好的故事,憧憬美满的生活。妈妈给我讲过让她如痴如迷的一部电影,叫《红帆》。她说,在俄罗斯遥远的海边,有一个小村子,有一位少女和她的奶奶生活在一起,她们过着贫穷的生活,奶奶常常给小女孩讲故事,她告诉小女孩,有一天一位王子会来把她接走,并且和她结婚。于是小女孩每天都去海边,向着水天一色的大海遥望。小女孩慢慢长大了,她真的在海边救了一位王子,王子真的把她接走了,她的美梦成真了。妈妈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投入,好像不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而是在讲述自己的经历。因为我从妈妈的眼神里看到的,没有为人母亲的矜持,而是充满少女般的兴奋和迷离。也许妈妈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对人世间的沧桑和变故,缺乏心理上的准备和抗压的能力,只好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妈妈那种对爱的守望和对亲情的偏执,导致她以后突然撒手人寰,与我们诀别。

童年小时候我住在曾祖母家,我是她老人家带大的。我的舅婆在江北区委上班,她们的宿舍是一栋四层楼的房子,因为房子是依山而建的,一楼在山脚下,四楼在山上。为了人们进出方便,他们就在四楼中间开了一个口,修了一道廊桥,用于连接房子和山体。这样四楼的人不必从山上走到山底,再爬上四楼了。这桥是木头做的,许多大人爱在上边聊天,小孩也喜欢在上边,跑来跑去,而且这里还看得见马路对面的池塘,特别是夏天这里风很大,大家都喜欢在上边玩。

我三岁的时候,“文革”发育到了青春期,群众的生活出现了大问题。还是毛主席老人家伟大,他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英雄就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就创造出来“八搭二”的民间交流方式:用八斤细粮票搭上二斤粗粮票,可以从农民手中换回十个鸡蛋,如果穿越到现在,鸡蛋的价格,绝对胜过当下的生猛海鲜。

我爷爷在长江之南的近郊一个公私合营的诊所上班,主要是给住在四公里街上的居民和周围的农民看病。农民们送给爷爷一些鸡蛋之类的农产品。有了这条来自农民兄弟的“补给”,我们家的日子总算比别人家过得滋润。

但是,福兮祸所伏。有一天曾祖母等我的小姨妈出去了,偷偷地给我煮了一个鸡蛋,我拿着鸡蛋跑到廊桥那里去吃,我慢慢剥着蛋壳,仔细欣赏,因为我几天都没吃蛋了,那时觉得鸡蛋真是一种美味。正在这时,邻居小孩虎视眈眈看着我,当然不是盯着我含苞欲放的容颜,而是我手中的鸡蛋,叫我给他吃一口,我不答应,他就伸手来抢。我立马把蛋塞到我嘴里,他居然把手伸到我嘴里,我嘴小,蛋就掉到楼梯上。我俩同时去捡那个蛋,我捡到了,他就很生气,狠狠地推我,我身旁的栏杆正好坏了两根,还没来得及补上,我头重脚轻一下就掉下去了。下面正好是一条排污水的水沟,我卡在水沟里动弹不得,我居然没哭。正好有过路的人看见了,他们从高处望下去,看到我没动静,就立刻去告诉我的曾祖母。我的曾祖母一听到我在下边没动静,立刻昏倒在地,她老人家以为我死了。人们七手八脚把曾祖母救醒过来,大家再跑到山下,把我抱到医院。那时我的曾祖母已经八十岁的高龄,她的脚在解放前还是被裹过的,还好我们住的地方离医院很近,我的曾祖母也跑到医院。

慢慢地我醒来了,我看见曾祖母阡陌一样的脸上,老泪纵横,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娃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惜的是,老人家的谶语,并没有在我人生的旅途上显灵。

曾祖母的谶语没有显灵,并不是说我从小就是个天生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唯心主义,不迷信。小时候,因为父母都要上班赚钱,养家糊口,就把我弟弟寄养在爷爷家。爷爷、婆婆住在南岸四公里,四公里既是地名又算里程,就像陕北的二十里铺、三十里铺一样。那时,离主城有四公里之遥,已经是农村了。放暑假我去看弟弟,那天中午太阳很大,爷爷去诊所上班去了,婆婆在家午休,大地似乎也昏昏欲睡了,四周一片寂静。突然,公路对面的荷塘传来知了得意洋洋的鸣叫声,随着一股股热风,又飘过来一阵阵荷花的清香味,我和弟弟禁不住蝉鸣与花香的诱惑,带上撮箕,悄悄地溜到荷塘去捞鱼。荷塘周围种满了庄稼,还有一个牛棚。我叫弟弟站在田埂上看我捞鱼,不一会儿我就从荷塘捞起了几条小鱼。小鱼在我们这里叫“万年鲹”,永远都长不大,但它毕竟是鱼,毕竟带给我们童趣和快乐。

弟弟忍耐不住了,一脚跨进荷塘,和我都低下头去捞鱼。不一会儿,我们就捞了十几条小鱼,我们把鱼放在岸边的瓶子里,接着继续捞鱼,正捞得高兴,弟弟不知不觉就脚一滑,一下就摔倒在荷塘里了。我立刻去拉弟弟,我的力气太小,自己也站不稳,也摔倒在荷塘里。弟弟拼命地打水,瘦小的身子开始往下沉,他挥舞着双手。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大惊失色。我正惊恐万分的时候,感到右脚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一只脚拴着一截红毛线的螃蟹,正死死地夹住我的小拇指。我突然想起,这只螃蟹是前几天赶场,我花了五分钱买来的。我给它系上一根红毛线,让它爬着玩。后来找不到它,我以为它自己逃生了,再后来,才知道是爷爷把它送到荷塘放生了。此时,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向四周一看,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我立刻跑去找人,我一边找人一边大声地呼救。我看见一个农民伯伯正在那里抽烟,我哭着对他说,快去救救我弟弟,他掉在荷塘里了。说完我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现在都想不起我是怎样回到家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带回家的。回到家我看见弟弟躺在床上,我以为弟弟死了。我想都是我害了弟弟,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代替他去死。我一时傻傻地站在那里发呆。爷爷告诉我,弟弟没有事,我急忙跑到床前,看着我的弟弟。从那时起,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今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后来我心里想,一只螃蟹居然会报放生之恩,居然在无常二爷要将我弟弟带走的时候,点醒了我这个迷糊的姐姐,让弟弟捡回来一条命。如果这件事不是我的亲身经历,谁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我会说这不是事实。但是,我的灵魂深处分明在说,这是事实,也是传奇,更是神奇。

有一次,我的二伯伯,也就是我老爸的哥哥,带着他的孩子,也算是顺便捎上我和我的弟弟,从南岸进城到解放碑走亲戚。我们先从罗家坝乘汽车到海棠溪,再步行到河边乘渡船过江。正好是初夏时节,河里涨了桃花水,好大一河长江水,伴着闪雷一样低沉的吼声,浩浩荡荡地向东方流去。重庆过江轮渡有个规定,逢雾封航,逢涨水减少班次。我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上了船,由于涨水,船行的速度比平常慢了许多,而且在江面上走的行程也长了许多。上岸后,我们就开始爬石梯。

二伯伯拖着他的孩子在前面走,我牵着弟弟紧紧跟在后面,石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两旁有许多小贩,主要是卖老荫茶和汽水。二伯伯的小孩子一直喊口渴,嚷着要喝汽水,二伯伯终究架不住了,在一个老太婆的小摊前停了下来。老太婆有点胖,但很面善,老太婆问,要几瓶?二伯伯回答,一瓶。老太婆疑惑地看着二伯伯的小孩子,又看看我的弟弟,也没再说什么,把一瓶汽水递给了二伯伯。弟弟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瓶汽水,只是在转瞬间,眼神中兴奋的火苗熄灭了。我当时觉得好像突然飞过来一只马蜂,在我心上狠狠蜇了一下,我毫不犹豫地把放在身上买菜的钱摸了出来,也给弟弟买了一瓶。汽水是玻璃瓶装的,叫“青鸟”牌,是当时重庆唯一的汽水品牌。二伯伯的小孩子喝完后,还了瓶子先走,弟弟喝了几口对我说,姐姐你也喝点嘛。老太婆问我,刚才那个人是谁?我说,是我的二伯伯。老太婆又问了一句,他为啥只给娃儿买,不给你们买?你们也是他的亲侄儿侄女啊。我说,他舍不得钱,一瓶汽水二毛钱,要买几斤菜哩。老太婆反说,那就不该给他的娃买。

我无语了,老太婆摇摇头说,自私了点。老太婆马上又夸我们,你懂事,你的弟弟也懂事啊。

那晚寄宿亲戚家,白天渡过江水,爬坡上坎,疲倦了,弟弟睡得很香,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还在品味汽水的清凉。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就像正在热播一部电视剧,不管你愿不愿意,精彩之处,突然插播一则广告,这则“广告”就是妈妈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那年,张献忠的义军攻下重庆,百姓举家离城逃难,张献忠见逃难人群中,有一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背着一个大男孩,吃力地奔跑,困惑不解,便叫住妇人询问,为何大孩子背着走,小孩子反而要自己走。妇人回答,军爷有所不知,小孩子是我亲生的,大孩子是我的侄儿,因其父母双亡,所以我应特别关照他一点。张献忠听了十分感动,便说,你不用逃难了,回去在门前插一枝杨柳,我令士兵,凡见杨柳都一律不准骚扰。妇人照办了,于是邻居们也照办了,于是,他们躲过了一劫,所以,在重庆的主城区就有了一条杨柳街。

我不是要把我的二伯伯与那位流芳的妇人进行比较,二伯伯的做法也无不妥,何况我们是晚辈,应尊重长辈。但我开始在心里担忧,现在我们是在妈妈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万一哪一天妈妈走了,谁来关爱我,关爱我还年幼的弟弟?

妈妈真的走了!妈妈走的时间很特别,是我人生第二个本命年的时候,是全世界妇人们兴高采烈,欢度属于自己节日的那天下午。妈妈走的方式也很特别,她是服下大剂量的安眠药,在睡梦中走过奈何桥,去到天国的。妈妈为什么在一个妇人最富魅力的年华而香消玉殒呢,我猜想主要是在短短的时间,我们家有两位女人先后去世,先是祖母,后是外婆,特别是外婆的死,是对妈妈的致命一击。因为妈妈是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在我和弟弟面前,她是一只凶悍的母鸡,谁想伤害我们,她都会奋力一跃,进行攻击。而在外人面前,妈妈是一只雏鸡,在外婆的羽翼下,她感到温暖安全。外婆就是妈妈的保护伞和精神支柱,伞没了支柱垮了,妈妈的精神也垮了,肉体也随之而消逝了。

妈妈的死,让我们家像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没有恢复元气。于是,我随着孔雀东南飞的气流,展开自己稚嫩的双翼,向南疆,向北国,去寻找生活的绿洲。我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还想寻找爱情的港湾。那时候,如果按学者们的说法,我的世界观还没有定型;如果按我们百姓的说法,叫作还没长醒。所以,我读过三毛后,尤其是听了三毛那首风靡全球的《橄榄树》,那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的歌词更是让我浮想联翩,也想循着三毛的足迹,周游列国,去寻找三毛的芳踪,去阿拉斯加坐狗拉雪橇,去亚马孙河探寻食人鳄。也在那时,我交了一个美术学院的男朋友,但我们一门心思想出国,特别想去美国,却是不争的事实。于是,我们听杰克逊的歌,看美国电影,喝可口可乐。有一次,我对他说,我想学新概念英语,我该怎么学英语?他说从英语骂人开始,他做了一个很绅士的动作,嘴里却吐出一句英语的脏话,逗得我哈哈大笑。我想,原来学英语还这么好玩的。他正色地向我解释,因为这样学英语容易上口,便于记忆。

从那时起,一粒出国的种子,在我心里开始萌芽了。女人们像什么?像候鸟,她们有灵敏的嗅觉,有远飞的能力,哪里水美草肥,她们就向哪里迁徙,有的飞往日本,有的飞往英国和美国。

作者:罗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