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好书推荐 > 正文

《渴望决战:林彪对决白崇禧》| 11.渴望决战

发布日期:2020-09-12 10:03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武汉解放后的第5天南昌解放;又过了5天,上海战役的枪炮声平息了。

上海的解放,使武汉和南昌的解放黯然失色。这是第3野战军创下的解放军城市攻坚战中最杰出范例,它的辉煌之处,精妙之处就在于既保全了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完好无损,又歼灭了汤恩伯集团大部。而白崇禧集团只跟第37师打了抚河一仗,便从武汉、南昌抽身脱壳,给林彪丢下了两座空城。

四野参谋处的许多人都记得,上海解放那几天林彪特别郁闷,把自己关屋里谁也不搭理,独自对着地图一坐就是一天。除了肖克,只有保健医生加拿大人罗托夫能进屋催他吃药。

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极其虚弱,炒黄豆也不灵了,腹泄好几天收不住。最折磨他的是肺部枪伤再度发炎,中枢神经衰弱,一宿宿睡不着觉,身子骨瘦成了一把干柴火棒。

打了多年的仗,少不了挨个枪子儿。林彪曾两次负伤,一次是1928年8月下旬在桂东,林彪率第28团第1营返回井冈山时,突然遭敌湘军第8军攻击受伤;伤得不重。第二次负伤,差点要了他的命——平型关大捷后,八路军第115师一分为二,师长林彪率主力到吕梁山区,政委聂荣臻带3000人去晋察冀边区,分头开辟抗日根据地。1938年3月1日,林彪率第115师直属队路过吕梁山南麓的千客庄,因他和部分参谋、警卫穿着缴获来的日本军大衣,当地驻防的阎锡山部第19军哨兵以为是日寇,随即就开了火。

这帮绥晋军打日军枪法不行,打友军倒很精准。乱枪中,一发子弹击中林彪右胸。

第115师政治部主任罗荣桓立即派人,火速将林彪送回延安。由于延安医疗条件有限,中央决定送他去苏联治疗。当年冬天,林彪和新婚不久的妻子张梅,相继远赴莫斯科。

但这一枪实在伤得太重了,除了检查出林彪右肺叶和脊髓神经受伤,造成植物神经紊乱,苏联医疗专家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他完全康复。

身体未愈,家庭又破裂了。

1942年,林彪独自一人回国,不久,与中央研究院党委会干事叶群结婚。

这场新的婚姻改变了两个女人的命运,林彪却依旧脸色苍白,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枪伤使原本就有些孤僻的林彪,越发让人难以接近。他喜静、怕光、失眠、忧郁,喜欢一个人躲在既不透风又不漏光的屋里沉思默想。在众多的部属面前,他神秘而又古怪,却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孤独灵魂的痛楚。

肖克推门进来的时侯,他反身趴在椅背上面壁沉思,专注得如同一尊塑像。他身边的方凳上,搁着军委5月25日的电报和那袋炒黄豆。电报中命令陈赓第4兵团统率第13、第14、第15军及第5兵团之第18军,统归四野指挥,遂行歼灭桂系主力的任务。

肖克径直走到林彪跟前,说:“林总,军委又来电了。”

林彪入境似地浑然无觉,仍然沉浸在壁挂地图上的那些标号和等高线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冒了一句:“肖劲光坏我的事。”

肖克笑了笑:“还想这事儿呐?”

林彪:“眼皮子底下让人家溜了。桂军抓不住情有可原,张湘泽的126军怎么也让它跑了?瞻前顾后,也不晓得肖劲光担心个么事。”

“肖司令两个军对白崇禧四、五十万人,哪能不谨慎?”

“如果他动作快一些,我不信一个师也抓不住。抓住一个师,白崇禧就会回头来救。”

肖克摇摇头:“真要出现这种局面,肖劲光他们离主力太远,还是要吃亏。再说,白崇禧也不是廖耀湘,肯不肯回头来救也难说。”

林彪瞟了肖克一眼,接过电文夹,漫下眼帘来看电报──林萧赵:

关于十三兵团向宋希濂部进击及渡江的时机值得考虑,对此问题有两种方案:一种是不待东路集中南浔线,中路集中鄂南,十三兵团即向宋部进击并渡将占领常德。其好处是出白崇禧意料之外,突然攻其一路(白崇禧似料我军要待三路到齐然后攻击,而我军目前尚未到齐),可能将宋希濂部大部歼灭;其坏处是我军占常德后,敌中东两路之侧后已受威胁,可能迅速退至衡州。另一方案,十三兵团暂不向部攻击,待我中东两路到齐,或待中路(鄂南)到齐,然后三路或两路同时攻击。其好处是可能将三路或两路之敌同时歼灭,然后齐头并进向南追击;其坏处是白崇禧看到我军三路都到齐了,可能三路同时撤退,使我失去歼灭敌人的机会。以上两案究以何者为宜,请考虑见复。

看完电报林彪没说话,将电文夹扔到方凳上,又对着地图琢磨地开了。肖克见状便悄悄退出来,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他说:“你物色个人,马上赶到南昌见陈司令员,通报一下四野这边的情况。”

其实,肖劲光所辖各部的动作实在不能算慢。白崇禧的部队一撤出武汉,第40、第43军各有1个师,跟腚就撵上去。此时,武汉南面的粤汉铁路两边只有少数尚未来得及逃脱的小股敌军,并无力量进行抵抗,两个师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扫清了武汉东南外围的残敌。为了争取时间抓住桂军主力,两个师你追我赶,一刻不停地向南奔袭。

第43军向南追击的部队是第128师,其第382团动作最为迅猛,一直跑到前卫团前头去了。

第382团团长张实杰才20刚出头,1947年3打四平后就当了团长。政委王奇和他差不多岁数,比他还早一年当的团政委。两人比下边许多营连干部还年轻,也更好胜。

已经从军区空军副司令员位置上离职休养的张实杰说:“打完平津战役,我们这个团就很成熟了。本来想着怎么着黄石渡江还不得大打一下?没料到黄石港守军起义了,武汉的敌人也溜了。从湖北一路撵到江西,鞋子磨破了好几双,也没抓住敌人一个完整的连队。白崇禧部队都太狡猾,那些广西兵根本不跟你来真格儿的,稍一接触就跑。这他妈哪是打仗,撵兔子嘛!”

张实杰十几岁当兵,跟日本鬼子打过,跟蒋介石嫡系主力打过,也跟绥军傅作义的部队打过,还真没见过像白崇禧部队这么难对付的敌人。第一次接触,就觉得这伙敌人跟过去打过的完全不一样。猛一看,他们装备也很不咋的,但战术十分灵活,机动性很强,攻得上、也退得下;进得猛,撤得也快。在兵力部署上,他们常常把保安部队放在前边,拖你,磨你,瞅准机会主力就突然窜出来,咬你一口就跑,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占不到便宜也能骚扰你一下,让你吃一惊,吓一跳,完全是过去我们八路军对付鬼子的那一套。还有一点四野的北方兵们比不了,他们爬山越岭,穿行水网稻田时,机敏得跟山猫水耗子似的,眼看着他们在前面跑,愣是撵不上。

这种仗让张实杰窝火,觉得不好向军、兵团和四野首长交待。

5月下旬的一天上午,第382团追击到宜春北面的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沟时,忽然前卫营营长李庶华跑来报告,说发现对面山坳里有敌人。

张实杰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对面山坳里约有一个营的人马逶迤前行,全都穿着说黄不黄说白不白的服装,武器装备也不咋样,很像是白崇禧的部队。

李庶华请示说:“团长,打不打?”

张实杰正为抓不住敌人挠心呢,说:“这还用问吗?打,当然打。你带三营从右侧迂回上去,一营正面强攻。动作要迅速,上去后一定要先敌开火,千万不能让敌人再跑掉了。”

这时,炮连还未跟上来。张实杰就让通讯员们分头通知就近连队的炮排,带上82迫击炮、60迫击炮及火箭筒,迅速前来团指挥所集中,就地构筑阵地。

一看1营、3营到达攻击位置了,张实杰命令炮兵:“打!”

四野的步兵团,每个连都配备有八二迫击炮和六零迫击各3门,这全团集中到一起就是5、60门,一个齐射打过去就炸出一片。就见对面山坳里的部队一阵慌乱,迅速就地疏散,隐蔽到草丛中用枪还击。

张实杰正准备让司号长吹冲锋号,突然看见山坳里有人从草丛中站起,举着一面红旗跑向高处边跑边摇,同时还传过来一阵军号。幸亏全军的号谱是统一的,张实杰一听才知道是场误会,对方用号声报告了他们的番号:二野第13军第37师第109团。

张实杰气得不行,骂了句:“妈的,追了半个多月,打的还是自己人。”

他让司号长赶紧吹号回应,告诉对方:我们自己是四野部队。

于是,刚才还箭拔弩张的两路部队,欢呼跳跃着在山下那片开阔地汇合了。

军委5月25日关于二野第4兵团归四野指挥的电报,是由二野司令部转给陈赓的。

原第4兵团的几位老人都说:那次陈赓看完电报,一天都没怎么言语。

这不是陈赓的性格。在解放军星光闪烁的将帅群里,陈赓是最活跃的一颗星辰。他性情开朗,再艰苦的环境也挡不住他开玩笑逗乐子,冷不丁跟部下来个恶作剧。在黄埔军校“血花剧社”,他就既是领导者又是主要演员。第4兵团部的参谋、干事们说:几乎每天都能听到陈司令极富魅力的笑声。

他的一生雷鸣电闪,极富传奇。

这位湘籍大将是湘乡县柳树铺人,上过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堂。此校前身为湘乡东山书院,清末废除私塾后创办的。早他几年,毛泽东也是从这个学堂考入长沙的湘乡驻省中学。不久,陈赓弃学投军,在湘军第2师鲁涤平团扛了4年“德国造”。1920年底,因23个月未发一分钱的军饷,近10万湘军士兵掀起闹饷风潮,其中闹得挺欢的就有上等兵陈赓和一个名叫彭得华(后来改名彭德怀)的排长。风潮过后,陈赓再不堪忍受湘军的腐败,愤然脱去军装到长沙当了名铁路局办事员。

陈赓于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与朱德、萧劲光等人一样,是中国共产党将帅中党内资历最老的党员。

1924年5月,陈赓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第3队。因形势紧张,原定学期三年的黄埔一期缩短为6个月。当时黄埔校军教导团已经成立,急需干部。据曾任国民党军第73军军长的韩浚回忆:“我和陈赓同学在6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提前调到教导团第5连当排长。”

1925年10月,陈赓参加第二次东征。

就是这次东征中,陈赓在五华县华阳附近救了蒋介石一命。这个话题,让人们津津乐道了很多年。

关于这件事的背景,《国民革命战史北伐统一》第2卷中有记载:“此际陈军主力集结于华阳附近之塘湖,企图反攻。蒋总指挥乃命第一纵队纵队长何应钦将军率第三师向湖塘之敌攻击。二十七日与敌接触,因敌优势,第三师退守洋湖角附近。乃急调第十一师赴华阳附近增援。”

但当时形势决不像战史说得那么淡定,事实上第3师攻不动,陈炯明的部队则乘势反攻,三面掩杀过来。眼看第3师和随军督战的蒋介石就要被包围,情急之下,陈赓背起蒋介石一阵猛跑,脱离了险境。

黄埔军校学生几乎无人不晓陈赓大名。

东征结束后,陈赓即被调到黄埔军校入伍生第2团第9连当连长;1926年3月任步科军官第1团7连连长。

1926年7月,中共党组织安排陈赓和韩浚等离开黄埔军校,9月去了苏联海参崴学习军事;1927年2月回国,3月被蒋介石派到武汉,担任第2方面军唐生智部特务营营长;7月汪精卫叛变革命,随周恩来离开武汉,参加南昌起义,负责起义指挥部的保卫工作;南下广东时,到贺龙第20军当营长;起义军潮汕失败后,经香港潜往上海疗伤,后留在中央军委特科工作。

1931年9月,陈赓被派往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任红四军第13师第38团团长;2个月后升任第4军第12师师长,率部参加第三、四次反围剿;1932年9月在新集西北的胡山寨战斗中右腿负重伤,被秘密送往上海治疗。

1933年3月,陈赓在上海被巡捕房逮捕,并引渡给南京国民党政府。当时蒋介石正在江西策划对中央苏区的第5次“围剿”,听说抓住了陈赓,令立刻押解到南昌,他要亲自出面劝降。但多次劝说无果后,从来不降就杀的蒋介石竟破例释放了陈赓。

中共党组织立即将陈赓送到中央苏区去,担任红军第一步兵学校校长。

此时,他7年前当连长时带过的新兵林彪,已是声名显赫的红一军团军团长了。但陈赓在中央苏区当步兵学校校长,长征中任干部团团长、陕甘支队第2纵队第13大队大队长,跟林彪都没有直接工作关系。

1935年11月,中央红军在陕北甘泉地区整编,恢复红1方面军番号,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委。陕甘支队第1、第2纵队合编为第1军团,林彪任军团长,聂荣臻任政委,下辖红1、红2、红4师。陈赓任红1师师长,杨成武任政委。

至此,林彪第一次成了陈赓的顶头上司。

当时就有人断言:甭说资历,就那脾气两人也尿不一个壶里。陈赓与不苟言笑,落落寡合的林彪性格反差太大。

好在几个月后,林彪便调任红军大学校长,红一军团由参谋长左权代理军团长。

此后,陈赓先后担任八路军第129师弟386旅旅长、太岳军区司令员、晋冀鲁豫野战军第4纵队司令员、二野第4兵团司令员,再没与林彪共过事。不曾想转了一圈过来,陈赓又受林彪指挥。尽管是临时配属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可陈赓毕竟是老共产党人了,深知大敌当前,不能为此而误事。因而,林彪的联络员到南昌后,陈赓很郑重其事地立即把兵团所有领导都召集来,向那位联络员汇报兵团工作,听取四野情况介绍。

陈赓听得很认真,只是当这位联络员谈到林总“超越指挥”的特点,要求无线电联络直接到师一级时,他心里有些不舒服,淡淡地说了句:“我们各师电台少,不宜都沟通联络。”

关于林彪超越指挥的问题,李中权说:“在东北时,他是直接指挥到军。南下后敌人溜得快,为捕捉战机,他又直接指挥到师。师这一级听野司指示,同时向军报告自己的行动。兵团常常不知道师的任务,倒反过来问军部:哪个哪个师现在在干什么?萧劲光就常问我,总部林总有什么指示啊?这种越级指挥我们都习惯了。战争环境下,敌我双方都在运动中,战机稍纵即失,你抓住了战机就等于抓住了胜利。如果总部的指令一级一级地往下传,很可能失去战机。因为那时我们的通讯器材很落后,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哪个环节卡了壳。”

原第43军382团团长张实杰也说:“在东北、在华中、在华南打仗时,林彪一弄就直接指挥到师一级,有时甚至还直接跟团一级通话,自然有他的道理,主要是图个‘快’字,目的是能够抓住战机,抓住敌人。不打仗的时候,林彪也不这么干,他并不是故意要把那些兵团司令、军长晾在一边不当回事儿。”

西山日暮。

双清别墅的一间卧室里,毛泽东勾着头俯看铺在茶几上的华中区域地图。总参作战部已在图上清楚地标出四野南进路线:程子华、肖华率第13兵团之第38、第47、第49军为右路,出宜昌、沙市,南渡入湘,寻歼宋希濂主力;肖劲光率第12兵团之第40、第45、第46军为中路,沿粤汉铁路线前推;邓华率第15兵团之第43、第44、第48军并配属两广纵队为左路,沿湘赣边界攻击前进,与陈赓第4兵团形成夹角之势;刘亚楼率第14兵团之第39、第41军随第12兵团跟进。

周恩来走进屋时,只见茶几上一团团烟云升腾,满屋迷漫,忙就近推开扇窗户,笑道:“主席,你在熏蚊子啊?”

毛泽东抬起头,抖抖手上的一份电报说:“你看看这个林彪,昨天征求他们意见,是先动一路还是等三路到齐一起动,他们认为三路并进为宜。部队已经上路走了一天,他们决心又变了,要求停下来休整一个月。”

周恩来点点头:“电报我看过了。四野跑了上千公里,部队也是有些累了。”

毛泽东没好气地:“白崇禧就不累?你一气追上去,像刘邓由江边一口气打到闽北那样,他白崇禧还能往那里跑,跳海?”

周恩来解释说:“我了解了一下,四野大多是北方人,不大适应南方气候和米饭,加上疲劳,部队减员严重,我看休整一下也好嘛。”

毛泽东沉思着走到那扇敞开的窗子前,一阵晚风扑来,颇有几分燥热了。他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那就让林彪他们睡几天大觉吧,只怕他们睡够了,白崇禧就更难打喽。”

毛泽东虽然勉强同意了,却还是拖了两天才给林彪回电:“同意你们各军到齐休整一短时期,然后三路或两路同时动作(惟十三兵团应先数日攻歼江北之敌)······”

四野休整了,可林彪并没睡大觉。

参谋们说在6月上旬在开封,林彪整天对着地图琢磨,那神情专注得就不象活人,但谁也弄不清他在想什么。到了中旬,他忽然决定四野总部指挥机关前移到武汉。

林彪是6月14日率总部机关人员起程的,火车从开封经郑州南行。过信阳后,因鸡公山隧道塌方,火车无法通行,机关人员全都换乘了汽车。

可是连日阴雨,道路又年久失修,不时有车辆陷入泥泞里。前面陷了一辆,后面就堵一串车。

加拿大的罗托夫医生是个急性子,见车队又停了,就跳下车去,跑到前面指挥往汽车轮下垫石头,塞草包,调整车辆。

他正忙活着,林彪走过来看见了,扭头瞅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肖克,然后拉长脸给了罗托夫两句:“这是你管的事吗?我就不信四野一个管事的也没有!”说罢,他两手往身后一背,沿着路边的烂泥地,深一脚浅一脚地独自朝前走了。

那些参谋们都看出,他这是对肖克不满。以前刘亚楼当参谋长,但凡遇上了这种事,不用林彪烦神,他自会主动上前把事儿料理了。可肖克跟刘亚楼不一样,他是参加过南昌起义、湘南暴动的老资格将领,长征时和林彪同为军团长;到陕北后他的职务还曾一度高于林彪,担任过红2方面军副总指挥。他也是个统帅型的人物,对参谋长职权范围内的那些繁杂琐事,不免有些视而不见。因而,林彪时常为此不悦。

在场的两名管理科的干部一看林彪脸色不对,赶紧挺身而出,指挥车辆通过了烂泥地。

车队在泥泞里走走停停,磨蹭了将近一天的,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浩浩荡荡开进汉口。总部机关就设在西商跑马场的原白崇禧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大楼内。

林彪对自己住房条件要求不高,房上有顶,能挡风遮雨;四面有墙,能挂地图也就可以了。当然,最好房子能宽敞一些,光线晦暗一些。

就这两个“一些”也够参谋处煞费苦心的了,他们在总部机关大楼附近找了一圈,才为林彪选中了一幢带有小花园的两层尖顶式小楼。据说日酋冈村宁次在此住过。小楼四周树木葱茏,枝叶繁茂,再拉起丝绒窗帘一遮掩,屋里顿时光线阴晦。

楼内也很宽敞,楼上有卧室,房间带厕所。作战室就设在一楼大房间里,旁边几间稍微小一些的房间是会客室和会议室。参谋们几乎把所有房间的墙壁都挂上了新绘制的地图,以便林彪走到哪间屋都有地图看。

林彪进来一看,脸上肌肉就少见地松驰,住进来后一连好多天不见出楼。连老丈人来武汉投奔他,他都没见,让叶群把他打发到汉口天津路的一个部队招待所去住。气得那老头儿絮絮叨叨的,见人就抱怨女婿女儿没情没义。

后来担任过南京军区空军政委的赵昭那年伤愈归队,途中曾在这个招待所落过几天脚,跟林彪的老丈人住一屋。

30多年后赵昭还记得那老头儿无所事事,成天上街瞎逛游。看到招待所为过往官兵补发衬衣、胶鞋、蚊帐之类的装具,他就跑去找所长、管理员:“怎么不发给我呀?”

管理员就跟他开玩笑:“你找林总呵,只要他批我就发。”

可他见不着林彪。

林彪每天在屋里除了看地图,就是研究中央军委的电报。几乎每份电报都被他的红蓝铅笔反复圈点过,每行文字下他都划有粗重的笔痕。他十分清楚这些电报的份量,它是典型的毛泽东文字风格,大多电文都出自毛泽东的手。

自5月以来,毛泽东连电四野十几份报,基本思想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寻歼白部主力”。

这天他又翻出6月2日电报,重阅红笔圈出的那段电文:“其坏处是白崇禧看到我军三路都到齐了,可能三路同时撤退,使我失去歼灭敌人的机会。”

于是,一连好些天,林彪的思维都围着“三路同时撤退”几个字转。他断定:白崇禧还会再撤。长沙如裱,武汉都扔了他还会守长沙吗?可再往下他还会往哪儿跑?东边他是去不了了,有陈赓在那儿堵着呢。由贵州西去入川?保卫大西南是蒋介石的意思,两人为下野的事闹成这样,他已不可能再往蒋介石的圈子里跳。而且,西北王胡宗南已先他一步由陕入川在那儿占着,两人的关系水火不容。更何况他腿也没那么长,不等他跑到,半道上就被川滇边的二野部队给吃了。要跑,白崇禧只有再往南,回他老窝子广西。可是广西穷山恶水的,拿什么养活他几十万人马。我四野不要说打,围上3个月他广西就饿垮了。广西脚下是北部湾,万一守不住广西他会撤往海南岛,问题是海军那几条船在蒋介石手上,老蒋有这个慈悲普渡桂系军队吗?

考虑来考虑去,林彪总觉得白崇禧目前的湘鄂赣防御,是他最后的防线,他不可能一枪不放就接着跑。但他下一步会在哪里动作呢?

作者:张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