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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界点:2015未来科幻大师奖TOP15》 | 一等奖作品 招魂2

发布日期:2020-09-29 17:30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她突然明白对方律师想玩什么花招了,她站起来,“等一下!”

“岳律师,有什么事吗?”审判长问。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岳薇笑着说,“出示这件证物的时候,我想请旁听席上的各位都蒙上眼睛。”

“这算什么要求?”良心律师不解。

岳薇笑着看看他:“你当然不知道。”

你真是碰到枪口上了,岳薇心想,如果不是前一天才找了李长逸寻求帮助,恐怕真的会被联信的这一招唬住。

“你有什么理由吗?”审判长说。

“有,但是现在还不能说。”

审判长看看岳薇,又看看联信的律师:“你有反对意见吗?”

“我……”律师想了想,“我反对。”

“好的,折中一下。”审判长说,“左边旁听席上的人,请向后转,并且不要看前面,否则以藐视法庭为由驱赶出去。”

法庭左侧的人纷纷站起来,挪动椅子,转向后面,并且恋恋不舍地看了法庭最后一眼。

趁着换座位的混乱,审判长把岳薇和良心律师叫到前面,低声说:“你们两个把我的法庭变成了综艺节目,最好今天有个结果,我明天实在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岳薇和良心律师对视一眼,点点头,退了回去。

这时联信的律师已经将设备接好,全息投影仪摆在了证人席旁边。

“可以开始了。”审判长示意。

良心律师按下开关,投影仪开始预热,有那么一瞬间,岳薇以为等下出来的会是方征。

白光一闪,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法庭中间。

“这是谁?”岳薇问。

“我的一个客户。”李长逸回答,“呃,是第一个客户,确切的说是客户的父亲,他找到我,要求……再见他父亲一面。”

“所以你就帮他了?”

“是的,他给了我一笔钱,于是我就把这活接下来了。”李长逸说。

“这是哪?”全息人像说话了,声音是从他脚旁边的音箱里发出来的,法庭里灯光太强,让他看上去是半透明的,确实像电影电视剧里的鬼魂。

“你好,徐先生。”良心律师向那个影子问好。

“啊,你好。”徐先生说。

“这里是法庭。”

“我怎么会在这?”徐先生做出左右看的动作,实际上是靠放在一旁的3D摄像头捕捉周围的画面,“我犯了什么错吗?”

“不,徐先生,你不用担心,只是请您来简单地问几句话。”

“好的。”

“徐子琪是您的什么人?”律师问。

“是我的儿子。”

“您对他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这个……是他犯错了?他并不是有意的,这孩子本质不坏,你们……”

“不不不,他很好,您不用担心,只要直接说出您的看法就行了。”

“是这样吗?”徐先生怀疑地说。

“是的,这里是法庭,我可不敢在这说谎。”

“好吧,我儿子是个聪明人,不过有点聪明过头了。他学东西很快,可是忘东西更快,隔上几个月就换一个新的爱好,废寝忘食地投入到里面。不过过不了多久,失去兴趣之后,他就不再碰了。我只想让他好好上学,他不愿意,我说不过他,就打了他,然后他就离家出走了。”徐先生停了一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都是我教导无方,我先向大家道歉了。”徐先生的灵魂弯下腰,向着法庭的众人鞠了一躬。

“不,徐先生,您完全不用担心。徐子琪现在已经是一家创业公司的董事长了,旗下七个子公司,产品已经出口到全球了。”

“真的吗?”徐先生茫然地看着大家,“我……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您高兴吗?”

“当然。”

“谢谢您。”良心律师按下开关,徐先生消失了,他接着说,“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徐子琪在十七岁的时候,和他的父亲——也就是刚才的徐先生吵了一架,之后离家出走。他在外面闯荡了十五年,三十二岁的时候,创立了一家物联网公司,之后越做越大,你们应该听说过‘万物直通’这个公司吧。”那是个大公司,法庭上最少有九成人正在享受“万物直通”公司的物联网服务。“成功之后,徐子琪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父亲,可是回到老家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因病逝世了。对不对,李长逸先生?”

岳薇点头,李长逸说:“他来找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用你的研究成果让徐子琪和他的父亲又见了一面?”

“是的。”

“他给了你多少酬劳?”

李长逸想了想:“1750万,附带条件是徐先生的模型让徐子琪带走,我这里不留副本。”

听到这个数字,旁听席上有人吸了口冷气。

良心律师转向审判长:“徐子琪把他父亲的模型带了回去,公司的人说,从那天开始,就能够听到徐子琪在办公室里和别人大声吵闹,而且之后的一段日子他的情绪非常低落,一个半月之后,徐子琪被发现在自己的浴室中服药自杀。”

旁听席上响起一片唏嘘声。

“这个结果,是由李长逸引起的。”良心律师准备下最后的结语了,“这一切,都是……”

“等一下!”岳薇正等着这一刻,她站起来,将良心律师的后半句话生生斩断,“审判长!在对方律师提出控诉之前,我能和证人说几句话吗?”

“什么证人?”

“就是刚才的徐先生,”岳薇说,“哦,对了,可以让旁听席上的人转过来了。”

“好的,可以。”

岳薇站起来,摘下手串,放在桌子上,好像是方征坐在那里看她战斗一样。然后,她绕过桌子,走到法庭中间。

她按下全息投影仪的开关,等了一会儿,徐先生再次出现在法庭上。

“徐先生,你好。”

“你好。”

“今天是几号?”

“什么?今天是……”徐先生想了想,“对不起,我不清楚。”

“今天是2047年5月19日。”

“什么?”徐先生露出吃惊的表情,“我……这个……不……我……这不可能。”

“你在2036年的时候已经去世了。”

徐先生没有回答。

“你的儿子,徐子琪,想把他成功的消息告诉你,但是你那时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想了个办法,通过数据模拟了你的一切。”

“这个……我已经死了吗?”

“请集中精神,你在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不要在这方面纠结,请回答我的问题。”岳薇快速地说着,尽可能地表现出冷血的样子。

“他怎么了?”

“他离开你之后,吃了很多苦,也学到了很多东西。他成立了一家很大的公司,获取了很高的地位。”

“嗯。”

“你为他骄傲吗?”

“当然。”

“为他高兴吗?”

“是的。”

“你还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我觉得他应该更加努力,他很聪明,但是没有长性,需要有人监督着才能坚持做完一件事。以他之前的性格,总能够很快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是很快又亲手毁掉。我想跟他说,不要自满,要再努力。”

“可是你知道……”

“别说了!”旁听席上突然有人说话,岳薇顺着声音看过去,那是一个坐在左侧,刚才没有看向法庭的妇女,四十多岁,眼圈发红,显然刚哭过。岳薇知道一定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她没有见到徐先生从一团光里冒出来,而是先入为主地听到了他的故事,并且被他的命运所触动。

“审判长,我想问那位旁听的人几句话,可以吗?”

审判长白了岳薇一眼,“去吧。”

“您好,大姐,你为什么阻止我。”

“你打算把他儿子的事告诉他吗?”妇女说,“你还是不是人!”

“为什么不能说?”岳薇问。

“那位徐先生也是出于对他儿子的负责才那么做的,他都五十多岁了,你告诉他结果,他会受不了的。”妇女压低嗓门,好像怕徐先生的灵魂听到似的。

“他早就死了。”岳薇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那他也是一个人!”妇女提高声音,看样子恨不得亲手掐死岳薇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谢谢。”岳薇笑着对那个妇女说,弄得她摸不着头脑。

她走回法庭,对着徐先生说:“徐先生,这里不麻烦您了,再见。”

说着,她按下投影仪的开关。

“审判长,刚才我要求一半的旁听者蒙上眼睛,实际上是做了一个有些特殊的‘图灵测试’,测试的结果您也看到了。”岳薇走回法庭中央,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我要问您一个问题,审判长,辩方律师提交上来的这件证据,是证人,还是证物?”

审判长皱起眉头,岳薇有些心慌,她这种行为已经严重挑战了审判长的权威。因为她知道审判长无法做出裁决,如果他裁定徐先生是人,那么李长逸所有的成果,以及类似的研究都能够获得同样的社会地位。

并且,这场官司将成为今后无数官司的范本,被反复拿出来讨论,审判长还没有担起这么重责任的勇气。

但是他也无法判断徐先生只是一件物品,现场最起码有一半旁听者已经对他产生了感情,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人。

他只能放弃判断,那么他在这次法庭上的权威将出现一个裂缝。岳薇不愿这样拆审判长的台,但是这是唯一的办法。

她看着审判长,尽可能保持严肃,不能露出一点计策得逞的表情。

审判长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我无法裁定这件证据的类别。”

“由于联信公司提出的关键证据无法定义,我方要求联信公司撤销刚才的一切指控,不管他想说什么。”岳薇紧接着说,但开口之后就后悔了,她接得太快,像是早就预备好的,审判长会意识到岳薇挖了个坑让他跳。

审判长怒视着岳薇,但职业素质却让他不得不承认岳薇说的是正确的。“是的,基于此证……此证据的所有指控,均不成立。”

“谢谢。”岳薇得意地看了良心律师一眼,回到自己座位。

联信的律师团队叽叽喳喳地商议了一阵,最后说:“我方申请休庭,并且提出一名证人。”

“是真人吗?律师?”审判长不满地问。

“那个……当然是。”良心律师回答。

“最好是。”审判长说,抬手敲下木槌。

“休庭!”

“干得漂亮。”刚刚走出法庭,联信公司的律师就迎着岳薇走来,岳薇越发觉得他眼熟。

“你还认得我吗?师姐?”

“师姐?”岳薇努力在记忆中挖掘,“啊!任宇!”

顿悟的惊喜之后却是嫉妒和惭愧:“你现在是联信公司的顶梁柱了!”

“混口饭吃。”任宇笑笑,“如果不是在学校的时候看到你在模拟法庭上的飒爽英姿,我恐怕不会坚持读完法学院呢。”

“别胡说了。”

“真的,你和方征学长简直是我们这些学弟学妹眼中的神仙眷侣啊。对了,你们……现在……?”

岳薇的脸黯淡下来,不由自主地去摸她的手串。

“我说错什么了吗?”任宇问。

“他……已经……不在了。”岳薇说。

“对不起。”任宇道歉,但他很快想起了什么,“所以你……你就是这样认识李长逸的吧。”

岳薇点点头:“他确实帮了我一个忙。”

“不得不说,他那套程序做得真棒,所有的反应都跟真人一样。”

“所以你不敢跟他多说话吧。”岳薇偷笑。

“如果不是你刚刚见过这套东西,我们的计策可能就管用了。”任宇说。

“确实。”岳薇露出得意的神情。

“虽然这场官司里他们只是配角,不过我感觉以后的案子里会接触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克隆人什么的。”

“科幻小说看多了吧,我们在法律上接受同性恋都用了几个世纪呢。”

“哈哈,”任宇拍拍脑袋,“那倒是,无论科学怎么定义,最后还得靠我们这样的人在法庭上吵上无数架才能变成法律啊。”

“我们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当律师的吗?”

两个人哈哈笑了一阵,陷入沉默。

“师姐。”任宇突然开口说,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和解吧。”

“什么?”

“和解吧。”任宇又说一遍,“我没别的意思,和解对双方来说是最好的出路。”

“我的当事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留原来的号码。”

“你可以劝劝他,”任宇摊开双手,“我们愿意出8000万的和解费,只要你们不再起诉,并且对和解内容保密。”

“多少?”岳薇忍不住叫道,8000万,律所可以拿到5%的提成,而她自己能够拿到其中的25%,那是……

“8000万。我们开给智盛的价格是4500万,但是李长逸拒绝了。8000万是我们能给出的最高价格。如果给李长逸留下那个号码,每年多花掉的运营费都不止这个数。并且迟迟不转B网的话,在未来的生物网络战略上,联信将落后一大步,这是多少钱都弥补不了的。”

岳薇还在心算提成的数目,她确实有些动心。但是李长逸说过“只有你懂得它对我的含义”,经过这次法庭,徐氏父子的事让岳薇确实明白了一些。

她叹了口气,对任宇说:“我的当事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保留下这个号码。”

任宇露出失望的表情:“师姐,请再劝劝他,不然……明天会很难看的。不仅对于他,对你也不妙。”

“对不起,咱们还是法庭上见吧。”岳薇说出这话的时候,脑海里仿佛看见一大堆钞票,长着翅膀飞走了。

“那好吧,祝你好运,师姐。”任宇耸耸肩。

“祝你好运。”

回到自己的公寓,岳薇才知道自己有多疲惫,她将自己扔在床上,让深沉的睡意侵占了她的意识,可就在将要入眠的那一刻,任宇的话又浮现在耳边:“明天会很难看的”。

任宇是联信公司律师团队的骨干,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他们一定还有制胜的武器。

岳薇又翻了一遍智盛给她的档案,没有什么漏洞了。但是她仍然觉得不够,于是她给李长逸拨了个电话,打算再梳理一遍细节。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李长逸在话筒那头清了清喉咙,才说:“喂。”

“李先生,我是岳薇,你的律……”

“闭嘴!你为什么打这个号码!这个电话不是给你准备的,以后不要再打了!”

李长逸怒骂了一通之后,电话断了,岳薇拿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个号码就是李长逸打官司要求保留的那个,岳薇记得最熟,没办法,她只好找出笔记本,上面有李长逸的另一个号码。

“喂?”

“李先生,是我。”

“以后不要拨打那个号码了,明白吗?”

你又没跟我说过,岳薇心里这样说,但嘴上却应和着:“我知道了,我打电话是想再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保留这个号码?”

“这是我个人的偏执。”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岳薇对着话筒翻白眼:“能告诉我吗?”

“不能。”

岳薇舔舔嘴唇,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智盛送来的档案中,对联信公司有着非常详细的研究,但那里面却对李长逸只字未提。起初岳薇以为这是智盛在档案里做的手脚,但联想起李长逸家那扇厚重的安全门,可以知道他是一个“注重隐私”的人。

“李先生,你能说说你的情况吗?先别拒绝,因为明天联信公司会提出一个证人来对付你,我希望在那之前知道你……有什么弱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传来的答案依然是:“不能。”

岳薇挂断电话,看来没法从那个独居怪人那里得到任何信息了。

她又拨了一个电话:“喂,谢叔吗?最近忙不忙?”

谢叔是她爸爸的老战友,当兵的时候是侦察兵,退伍了之后又干了二十多年刑警。

“不忙,闲得我都快出毛病了。”

“你啊,就是闲不住,去广场上跳健身舞呗。”

“臭丫头,有什么事就快说。”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虽然入行没几年,但是岳薇深深地知道,当事人和律师之间,并不是相互信任的关系。很多时候,他们会带着偏执的想法来找律师,告诉律师一个故事,半真半假,或者干脆全部都是谎言,然后让律师去达到想要的结果。如果不提前摸清当事人的底细,在法庭上就会处于被动,当事人的任何弱点,都是对方律师的武器。

“好的,交给我了。”

岳薇将李长逸的信息发给谢叔,信息很短,因为她只知道他的姓名住址,以及那奇怪的“工作”。剩下的就要谢叔来发掘了,他每次都能通过各种关系完美地完成任务,当然,岳薇也会付给谢叔合适的报酬,双赢。

她重新躺下,用手指默数手腕上的串珠。这间空荡的公寓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悲伤的回忆,与方征重新见面之后,她放下了许多。

她回忆着那些与方征之间的快乐场景,两个月来第一次睡了一个无梦的长觉。

“请证人上庭。”岳薇转向法庭大门,但她等的不是联信公司的证人,而是从来不误事的谢叔。如果能在证人开口前了解一些信息,一会质证的时候也会有心理准备。但是……

一个中年女人走进法庭,衣着时尚,脸上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皮肤保养得不错,但是眼角和鼻翼处的皱纹仍然暴露了她的年纪。

“这是谁?”岳薇正打算转过头问李长逸,但是像机器人一样冷淡的李长逸却像是见了鬼一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后退两步,张着嘴愣在那里。被他踢开的椅子晃了两晃,倒在地上,在安静的法庭中发出巨响。

“你……怎么是你……”

女人没有看李长逸,她在法警的指引下走向证人席。“我是要坐在这里吗?”女人开口问高高在上的审判长,声音圆润,带着一些颤抖。精致的装扮仍掩盖不住遮掩内心的紧张。

审判长点点头,女人坐下。

岳薇掐了李长逸一下,她的当事人才笨手笨脚地扶起椅子。

“证人,请说明你的身份。”审判长说。

“我……我叫殷眉,是李长逸的……前妻。”

好像是有意配合一样,李长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殷女士,能讲讲你和李长逸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吗?”任宇开始向他的证人提问。

“反对!”岳薇站起来,“与本案无关。”毫无头绪的她现在只能使用拖延时间和打乱对方节奏的策略了。

“我想,先听一下再下结论不迟,反对无效。”审判长转向殷眉,“你可以说了。”

“我和长逸……和李长逸在二十年前离婚的,那时家里出了点事。”

“什么事?”任宇像捧哏一样恰到好处地替殷眉接话。

“我……”殷眉迟疑了,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她试了几次,那模样就像搁浅的鱼。两行眼泪流出来,弄花了精致的妆。

“我们的孩子找不到了。”李长逸自言自语地说,声音正好让法庭里所有的人听得到。

“别说话!”岳薇瞪了李长逸一眼。

殷眉抬起头,进入法庭以来第一次看向李长逸:“是的,我们的孩子丢了。”

“那是什么时候?”

“二十几年前。”

“二十五年七个月二十一天。”李长逸说,这次的声音更大了些,刚见到殷眉时的震惊和怀念已经被愤怒所取代。

“不要说话!”岳薇再次说。

“是的,二十五年七个月二十一天。”殷眉机械地重复李长逸的话。

“殷女士,请集中精神。”任宇低声说。

“对不起,我会按照之前讲过的说。”

“我反对!证人显然和对方律师商量好了。”

“是吗?殷女士?”审判长问。

“不,我只是……见到前夫有些混乱,对不起。”

“那么请继续。”

“审判长!”岳薇不满。

“我知道了,反对无效。”

“孩子丢失后,你们做了什么?”任宇接着提问。

“我们找了很久,但是仍然没有任何线索。最后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那实在是太累了……”

“是你累了,我可没有。”李长逸站起来,拍着桌子喊道。

啪!啪!

“安静!”审判长怒视着李长逸,手中的木槌重重砸下,就像行刑的刽子手斩断了法庭中的喧哗。

李长逸默默地点头,倒在椅子上。

“你们是因为累了,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分开的吗?”

“不,对不起,他说的没错,是我累了,而他没有。因为这个,我们的分歧越来越大,最后不得不分开。”

“分歧在于……”

“我们找了好几年,但是一无所获。我想,再那样下去的话,可能会毁了我们的未来……我……我说……再……再要一个孩子。”殷眉又流出眼泪,这是真实的感情。岳薇偷眼看看李长逸,她的当事人注视着自己的手指,也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李长逸又是如何应对的?”

“反对!”岳薇站起来,“审判长,这有什么意义吗?本案的重点在于联信公司要保留李长逸的号码。”

“反对有效,任律师,我要求你进入正题。”

“殷女士,请加快速度。”任宇走近殷眉,温和地说。

“他……李长逸当场拒绝了我,并且……并且……第一次打了我,他说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孩子。第二天,他拿来了一份离婚协议。”殷眉擦干眼泪,直视着李长逸,“其实我的心里确实已经放弃了。我签了协议,离开了家,没什么可分割的,所有的钱都已经花了。”

“在原告提出意见之前,我要提醒你一下,律师,仍然没有进入正题。”审判长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离婚第三年,李长逸被诊断出偏执型人格障碍。”

“反对!反对!”岳薇第一时间站起来,“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我的当事人有精神疾病吗?证人殷眉女士并不具备专业资格,联信公司已经打算用抹黑的方法来辩论了吗?”

任宇对岳薇的质疑并不理睬,而是递上两份材料:“这是第五人民医院开的诊断书,以及强制治疗的病历。”

岳薇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她扭过身子,强迫李长逸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你知不知道智盛在坑你?”

李长逸不置可否,只是在椅子里不自然地扭动身体。

(作者:未来科幻大师奖组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