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棋王》 | 第十章 毛老妈

毛老妈走进象棋马路时，看到与往日不一样的情景，原本热闹的马路显得有些冷清。远处聚集了一些人，众人不声不响，脖子抻成了长颈鹿，往人群里观望。毛老妈很纳闷，多日不见，马路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毛老妈对眼前的一幕太了解了，不用问，又是两位象棋高手吸引了众人。

毛老妈往人堆里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大毛子和毛超峰，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有了着落。

正如毛超峰猜测的一样：毛老妈既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也没有远走，还在那家饭店打工。毛超峰第一次去饭店，毛老妈就知道了。毛老妈嘴上不说，心里却暖乎乎的，家里的两个人还惦记着她。

毛老妈想毛超峰，想回家，却又很纠结。这事就出在大毛子身上，很快有人把大毛子找她的消息转告了毛老妈，众人都给毛老妈出主意，不能就这样轻易便宜了大毛子。如果就这样回去，大毛子有恃无恐，越来越放肆，离家出走也就失去了意义。就在大毛子接受毛老妈的考验时，他太不争气了，没了毛老妈的约束，更是我行我素，好像大脑中压根就没有毛老妈这个人。毛老妈一怒之下，断绝了回家的想法。

毛老妈还知道，毛超峰几乎天天去饭店。这让毛老妈既难过，又有一丝安慰。

“你不看大人，还不看孩子吗？”毛老妈的同伴劝她，“毛超峰是个多懂事的孩子。”

毛老妈眼睛湿乎乎的。

“毛超峰也够可怜的，黑了，瘦了，一定是营养跟不上。”有人趁机说道。

毛老妈放心不下毛超峰，离家出走两个多月后回来了。

毛老妈走进象棋马路的刹那间，感慨颇多，毛超峰变了，连象棋马路都变了，可没有变的恐怕只有大毛子。想到大毛子，毛老妈好好的心情又变坏了。

屋门四敞大开。屋里乱糟糟的，东西随处可见，就像进了贼似的。没有洗的碗摞得老高，饭桌上杯盘狼藉……毛老妈看到这儿，心里很不是滋味。毛老妈心里忽然一闪，今天是双休日，毛超峰应该在家。家里既没有毛超峰，也没有大毛子。毛老妈忽然想起聚集的人堆。

自从毛超峰对象棋痴迷以来，毛老妈对象棋特别的敏感，一提到象棋，心里就堵得慌，气不打一处来。

毛老妈一转身出了家，直奔象棋马路而去。

毛老妈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大毛子和毛超峰。毛老妈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一些，问一个看热闹的，里面谁在下棋。

“毛超峰，当然是毛超峰了！”说话的连头也没有回，“毛超峰果然厉害，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

毛老妈听到这儿，身子从里往外地凉，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饭店。

伙伴一看毛老妈脸色苍白，像丢了魂似的，忙问怎么回事儿。

“他们都在骗我，骗我！”毛老妈语无伦次，“我眼不见，心不烦，就让他们去吧。”

大家一愣，不知毛老妈这话从何说起，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咳，你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儿呢。”

“是啊，大人都约束不了自己，何况一个孩子呢。”

“小孩子下下棋，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没听人家说嘛，毛超峰下棋很厉害，将来或许在这方面有出息。”

……

大家是热心肠，好言劝慰毛老妈。毛老妈有很多优点，话少，手脚勤快，受人尊敬，可在某些方面，又表现得十分固执，好钻牛角尖。好比眼下，她无法原谅毛超峰下棋。在她眼里，下棋就是不务正业，就是不学好，就是混日子。她是深受其害。

毛老妈铁了心不再回去。

一天早晨，毛老妈去早市买菜回来，远远看见了毛超峰。毛超峰瘦得有些可怜，因为过于瘦，两只眼睛显得特大，头也出奇的大，让人联想到营养不良的婴儿。

毛超峰在一个早点摊前吃早点，吃相狼狈，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看样子，毛超峰没有吃饱，眼巴巴地看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手伸进衣服里，再也没有拿出来。毛老妈眼睛湿漉漉的，尽管声过明，发过誓，不再回那个家了，可自从看到毛超峰的那一刻，这些想法立即土崩瓦解了。

毛老妈特意选了一个好天气，给毛超峰买了很多好吃的，回到家里。

迎接毛老妈的又是四敞大开的屋门。这个时候，毛超峰还没有放学。大毛子不知去向。

屋里照样不堪入目，上次看到的东西，好像有意展示给毛老妈看，还是原封不动地摆放在那里，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桌子上多了一副棋盘。棋盘摆得好好的，就像等着有人来下棋。毛老妈看到眼前的棋盘，自然想到了毛超峰。看来，毛超峰不仅在马路上下棋，还跑到家里下棋，大有超过大毛子的意思。

毛老妈心灰意冷，在屋里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最终又离去了。

毛老妈离开巷子没有多久，毛超峰走进了巷子。毛超峰一抬头，看到远处熟悉的背影，大声喊道：“老妈！”疯了似的向背影追去。

毛超峰转过巷口时，熟悉的背影不见了。他呆呆地望着马路，马路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毛超峰坚信，那个背影不是别人，而是日思夜想的老妈。老妈不放心他们又回来了，可老妈为什么又匆匆离去呢？

毛超峰一阵风跑回家。

屋里仍是老样子，床上放着一个大包，包里面有吃的，还有几件衣服。毛超峰想不明白，既然老妈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呢？老妈一定看到了伤心的东西，引起她莫大的痛苦，才离开的。

毛超峰环顾着屋里，一眼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棋盘，老妈最反对大毛子下棋，也反对他观棋。现在，他不仅观棋，而且还下棋了。他隐隐约约想起，下棋那天，老妈来过，最后又悄悄离开了。老妈之所以离开，都是因为他。

毛超峰紧走几步，一扬手，“哐啷”，掀翻了棋盘。

大毛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恰恰看到这一幕。大毛子一时不知所措。自从发现毛超峰的象棋天才，大毛子一改往日对毛超峰不理不睬的态度，对他精心呵护，生怕出意外。“啪”，一枚棋子落在大毛子脑袋上，大毛子立刻清醒了。

“你怎么了？”

“妈妈不希望我们这样！”毛超峰大声吼道。

在大毛子的印象中，毛超峰说话向来是小声的。大毛子不解地看着毛超峰。毛超峰放下书包，开始收拾屋子，他的动作虽笨拙、滑稽，却极认真。

大毛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加入进来。

（作者：许廷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