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路上的白果》 | 第四章 叫您一声“妈”（第五节）

这是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是一个泪水淋漓的秘密。

这是一个令白果心意沉沉的秘密。

白天，白果背着秘密去上学。晚上，她怀抱着秘密入睡。子鸣的身影似乎无处不在，令白果魂不守舍。仿佛他是她失散了多年的亲弟弟，令她牵肠挂肚。那种爱，是姐姐的，还有那么一点点儿妈妈的。

好多次白果试图把这个秘密告诉苗苗，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她隐约觉得这不怎么体面，毕竟，她突然有了一个又聋又哑的弟弟。在白果的世界里，她从来没接触过聋哑人。以往在学校里碰上有残疾的孩子，她也会和大多数同学一样投以好奇甚至鄙夷的目光。白果害怕苗苗瞧不起子鸣，如果苗苗胆敢歧视子鸣，白果一定会和苗苗绝交。

有了秘密就有了心事，有了心事就有了负担，有了负担自然就无法从容。而且，保守秘密绝非易事，白果还没学会把某些事情烂在肚子里。只要心里有事，就一定得逮着谁噼里啪啦说个底儿朝天。能让这个秘密保持一个星期的神秘状态，对于白果来说已经是一个奇迹。

因为有了秘密，白果自然就忘记了和爸爸之间的冲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如既往和爸爸面对面。因为怀揣着秘密，白果越来越郁郁寡欢了。

苗苗说要玩儿命学习，现在下午放学后，白果和苗苗不再在银杏路上摇摇晃晃了。

今天下午她们在银杏路上下了车，白果突然央求苗苗在银杏树厚重的浓荫里走走。

“怎么了？大诗人！诗性大发了？”苗苗调侃，“你最近神经兮兮的，好像灵魂出窍了，是不是喜欢上哪个帅哥了？花痴了？”

白果没有心情和苗苗调侃，一本正经道：“别胡闹，一直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得保密！你要是不保密，我就不说了。”

“保密啊？我可不一定能管得住我的嘴。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万一我一大嘴巴，我可担当不起！”苗苗说，“哦，啥秘密？很神秘啊，我好想知道，快说吧！”

“我妈妈居然还有个儿子……而且，又聋又哑……不过，他非常可爱……我很喜欢他！”白果说。

苗苗猛地站住了，瞪着白果，嘴张成了大大的“O”形。

“是真的！真没骗你呢！我也是刚知道的！”白果提高了声音，“他叫子鸣，很乖巧，但我总觉得他好可怜。我一想起他就难受，要是谁能让他开口说话，让他听见，那该多好啊！我都想学医了，将来当个好医生，给他治病，一定要治好他的病。”

“天哪，洪姨那可真不容易啊。白果，你往后要对她好点儿啊。我听姥姥说，要不是洪姨劝她，我姥姥现在还不会原谅我爸爸呢，我也不可能睡得着。姥姥说，洪姨人真好，明理儿，很容易说到人的心坎儿上，”苗苗说，“他没住在你们家里？我真想过去看看他。”

“我打听到了，他下个月过生日，我想为他过一次生日，”白果说，“他很孤独的，我想多陪陪他。可是，他们害怕我耽误了学习，说等我高考后，才会接他过来住。”

“好啊好啊，我们叫上梁思帅和章天之，他们是男孩子，男孩子最能带男孩子玩儿了。”苗苗立即兴奋了起来。

“我还没告诉梁思帅和章天之呢，我害怕他们会小瞧他！”白果的声音沉了下去。

“果果，你想多了哦。怎么会呢？他们不可能是那样的素质的哦。我们都是高中生了，这点儿人文修养还是有的。”苗苗信心百倍。

“我想也是，他们不会是那样的人！我想给子鸣和我妈妈一个惊喜，悄悄为他策划生日聚会，到时候再告诉他们。”白果的声音渐渐有了力度。

“好哦，好哦。你想怎么跟他过呢？”苗苗问。

“要不晚上在群里商量商量？男生们的点子多，正好听听他们的意见。”白果说。

“梁思帅和章天之都认为洪姨很知性，尤其是梁思帅，还说要不是听了洪姨一席话，现在还会一根筋儿做增高手术。他们肯定会用心策划！”苗苗兴奋得蹦蹦跳跳。

很快，白果和苗苗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银杏路上。银杏树们在腾腾热浪中依旧生机盎然。

子鸣过生日那天，白果、苗苗、彭丹婷、梁思帅和章天之带着子鸣去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野餐。他们搭了帐篷，自己动手做了丰盛的午餐，还打了沙滩排球，在草地上踢足球……每个人都玩儿得忘记了一切，似乎谁都没意识到子鸣是个聋哑孩子。

起初，子鸣还很拘谨，但很快就和一群大孩子玩得不亦乐乎，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微笑。

也许，这是子鸣第一次如此没遮没拦地疯玩儿。

很明显，在子鸣的世界里，一直缺少生理健康的孩子的关注和陪伴。

白果等约定：往后，周末，他们尽量抽时间想方设法陪子鸣玩儿！

（作者： 张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