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路上的白果》 | 第五章 可怕的“变脸”（第五节）

暑气蒸腾，期末考试一天天临近。

白果惊讶，自己竟然每天都在盼望考试的到来。一来可以检验这一段时间刻苦钻研的成果，期待考一个理想的成绩回击洪姨的势利眼儿。二来只待考试一结束，去爷爷奶奶家，好好与奶奶诉诉苦。

殊途同归，白果和苗苗彼此激励。偶尔，她们摇晃在银杏路黑压压的绿荫里，说得最多的便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看看高三学生那一张张紧巴巴的脸，她们仿佛听见了明年高考激越的脚步声。不管怎么说，时间确实太紧迫了，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为了明年的高考，为了能够实现师长们所谓的“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命运”，她们只能暂时把一切不如意抛诸脑后。

不觉又是周末，白果感觉不到丝毫假日的惬意。她倒是希望周末也上课，那样，就不用整天待在家里被迫与洪姨面对面，指不定又得受洪姨的什么气。

周六一大早，白果就去了苗苗家，两个人关在一起昏天黑地写作业。偶尔，一起听听歌，在网上看看娱乐节目什么的。白果很讨苗苗姥姥的喜欢，中饭就赖在苗苗家吃。苗苗的爸爸正好晚上回来吃饭，白果顺便在苗苗家把晚餐也解决了。作业写完了，感觉很疲倦，白果只好不情不愿回家。

整整一天爸爸没问过白果一声儿，白果早已对爸爸失望至极，似乎并不在意。晚上八点，白果悄无声息地回家。子鸣竟然过来了，独自坐在饭桌前画画。他无声无息，还是那么乖巧，惹人怜爱。白果原本打算把对洪姨的不满转嫁到子鸣身上，但一看见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就无法仇恨他，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冲他友好地眨巴眼睛，不由自主地对他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好久不见你了，我们都很想念你呢。你知道吧，我们都很忙，快期末考试了，作业好多啊，真是压力山大呢！我跟你玩儿吧！你想玩儿什么？”

子鸣异常兴奋地拉白果坐下，让白果看他刚刚画好的画。

“我们子鸣要写作业，哪有工夫瞎玩儿？”不承想洪姨突然插话，声音冰冷而不屑，“老白，你来看吧，子鸣写的作业竟然没一点儿差错。这一次，他数学又考了一百分。”

洪姨一边把子鸣的作业本和考试卷翻开给爸爸看，一边在子鸣的脸上亲了一口，拖着肉麻的腔调：“我今天晚上专门给子鸣做顿好吃的，奖赏他。想想看，子鸣能每次都考第一，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哎，他可比许多身体健全的人强多了！”

洪姨故意把声调拔得高高的，白果当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白果赶紧知趣地撇下子鸣，悻悻地准备离开，禁不住默默地反驳：“路还长着呢，小学时候谁不是经常考一百分啊？就这点儿破事儿，也值得在我面前炫耀？忒庸俗！”

白果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鼻孔里挤出了清晰的“哼”，赶紧撇下子鸣，打算躲进自己的房间。

“果果，你的确该向弟弟学习，你看他不能开口说话，还什么都听不见，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确实值得学习！”爸爸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胳膊肘往洪姨那边拐，没心没肺地随声附和。

“是呀，我儿子虽然是哑巴，可比那些不是哑巴的强一百倍呢！不信，这次期末考试就来比一比。”洪姨在厨房里提着嗓子喊。

白果的耳鼓像是被锥子扎穿了一般，脑袋“轰”的一下猛然肿胀。要是能打开胸膛看看，白果的肺肯定已经被气炸了，一定是稀巴烂！

白果狠狠地剜了爸爸一眼，冲厨房撇了撇嘴，气急败坏地冲进自己的房间。

理所当然，白果只能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转嫁给那扇无辜的门。“砰！”像什么东西爆炸了，满屋子破碎的声响！

“凭什么瞧不起我？让谁瞧不起也不能让她瞧不起呀！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她的聋哑儿子！”除了这些念头，白果现在没想别的。“不蒸（争）馒头不蒸（争）包子，但说什么也得蒸（争）这口气！”

若是按照以往的脾气，白果肯定只能让眼泪随心所欲地飞。此刻，她快速地安妥好自己，倦意全无。拧开台灯，坐在书桌前，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洁白的稿纸上写下了两个硕大的字——争气。端详了一会儿，白果便心平气和地打开一份物理练习题，咬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超过他！一定要以优异的成绩堵住她的嘴！”

把无辜而可怜的子鸣当作竞争对手，当作不共戴天的敌人，白果于心不忍。但是，她发现只有这样才能解气，才能鼓起学习的风帆，别无选择。

“都是你妈妈闹的，都是你妈妈逼的，对不起，子鸣，我不是有意与你为敌！”这样想过了之后，白果很快释然，心无旁骛，沉浸在物理习题中。

努力学习的白果仿佛洗心革面，学习成绩应该可以掀开崭新的篇章。

在与洪姨旷日持久的斗争中，白果逐渐积累起了丰富的“智斗”经验。白果还把曾经在历史教科书中学到的“冷战”策略自觉运用到实践中，并牢记一句至理名言“沉默是金”。许多时候白果就当洪姨是空气，是一种不存在。况且，现在洪姨没什么能难倒白果的了。洪姨不做饭不洗衣服，那有什么要紧，白果就自己动手。白果感觉自己很能干，感觉自己可以不依附他人，自豪感层出不穷。

下周就要期末考试了，本周洪姨三天两头不在家，爸爸特没出息地做了洪姨的跟屁虫，好像已经忘记了他心爱的量子力学，自然也忘记了他曾口口声声呼喊的“宝贝女儿”。白果独自在家，难得自在逍遥，反而活得有滋有味。每天该做什么，白果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更为不可思议的是，白果差不多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甚至忍痛把那些心爱的文学书籍全都锁了起来，打算明年秋天带到大学里去痛痛快快地读。

爸爸时不时附在白果耳边，小声说：“果果，你真棒！继续努力，爸爸为你感到骄傲！”

白果虽然不怎么搭理爸爸，但心里甭提有多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