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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火十八梯》 | 第十六章

发布日期:2020-06-01 18:35 来源:重庆出版集团

阳历九月,尚有余威的秋老虎抖擞起精神,一连几天,气温居高不下。日寇飞机又不时来空袭投弹,重庆城的居民苦不堪言。不过,炎夏已经到了尾声,进入秋季,也就是重庆城雾季的开始,漫天的大雾将为陪都搭起巨大的幔帐,重庆民众也会过上几个月的清宁生活了。

何嫂把衣裳送到了阿梅家,阿梅接过衣裳,不让何嫂马上离开。她笑容可掬,把何嫂拉到沙发上,跟她并肩坐着,黝黑的脸上,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嘴唇弯弯,牙齿白生生的,笑得比开了的花还好看。

何嫂问她:“阿梅,有啥子好事情了,笑得恁么高兴?”

“你猜,何嫂。”

“唔……阿凯今天晚黑要转来?”何嫂兴致勃勃,开始猜测阿梅笑口大开的原因。几个月相处,她跟阿凯夫妻已经形同一家人一样,经常彼此分享快乐或者是忧愁,家里的事情无论巨细阿梅都要告诉给何嫂,有什么烦难,请她帮忙解决,遇到有什么疑难,也不忘向她求教。

对于何嫂的回答,阿梅连连摇头:“不是。”

“唔……阿凯的妈妈要从南洋过重庆这边来了?”

阿梅又摇头:“不对。”

“你那回不是跟我说了的,说阿凯的妈妈要走重庆来看你们。她只有阿凯一个儿,想得不得了。”

“不是,阿凯的妈妈要等到冬天才来,那时候,日本飞机不来,安全一点,阿凯也有时间陪妈妈呀。”

“哦,这也没有猜对头。那就是阿凯打落了日本飞机了?”

阿梅还是摇头:“还是不对。”

何嫂泄了气:“我猜不到了。”

阿梅笑得一口牙齿全都露在了外头:“何嫂,我问你,你说,当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啊?”

这个最大的幸福究竟是什么,其实何嫂早就心知肚明。她晓得,他们夫妻成婚已经有两年多了。梁东凯想要一个儿子,而阿梅也一直希望能满足丈夫的这个愿望。看到阿梅满脸幸福的样儿,何嫂已经猜到梁东凯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她故意装出猜不出来的样儿,是为了让阿梅更多地享受这份幸福的滋味。她摇头摆脑,越发地装得愚顽不化:“我猜不到。阿梅你就说了嘛,莫要紧到把我这个老太婆逗起好耍了。”

“好吧,你猜不到,还是我告诉你好了。”阿梅把右手遮在嘴边,神神秘秘地说,“何嫂,我有了阿凯的孩子了!”

“哦哟哟哟哟!”何嫂故作惊诧,“明摆到起的事情,我啷个就是猜不到!我这个脑壳硬是没得用得了。阿梅,恭喜你了哟!”

“你说幸福不幸福?”

“幸福,我都高兴得不得了!有几个月了,阿梅?”

“三个多月了。”阿梅撩起衣裳,把肚子露出来,笑眯眯地让何嫂看,“何嫂,你能看得出来吗,看不看得出来?”

何嫂左看右看,头一回怀娃儿,阿梅的肚子紧绷绷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但是,何嫂不能扫阿梅的兴,她夸张地把眼睛鼓起好大:“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大看得出来!不像是三个多月,倒像有四五个月的样儿了。”

阿梅不太相信:“没有这么大吧?”

“有有有,你是第一回怀娃儿,你不晓得。”

阿梅信了何嫂的话:“我是什么都不晓得,何嫂你以后要多教教我。怎么样才能让他长得胖胖的,壮壮的。”

“阿梅呀,这个简单得很,就是两样:多吃,多睡。”

“吃什么东西最好呢?”

何嫂想了一想,她自己怀娃儿的时候没吃过啥子好东西,因此一时也想不起来吃啥最好:“唔,当然是吃鸡吃鸭子,都是大补的,补娃儿也补大人。”

“那我就多吃鸡多吃鸭子,可是,何嫂,我不会杀呀。阿凯会杀,可是,他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两次的。”

何嫂自告奋勇:“我帮你杀就是了,杀了还要拔毛,洗干净,砍成坨坨,下锅炖汤,我都包了,阿梅你只管吃就是了。”

“那就太谢谢你了,何嫂。”

“谢啥子哟阿梅,你跟阿凯两个为啥子走到这一方来的?还不是为了抗日。为了打日本鬼子。做这么点点事情,有啥子谢的嘛。阿梅,二回你生了,我还要帮到你经佑娃儿。你看到过我们屋头的大娃二娃没有?都是我各人带大的,长得结实得很,长到恁么大,凉寒感冒都没得过几回。”

“那我就更该谢谢你了,何嫂。我现在就有些害怕,害怕以后孩子生了,我照顾得不好,阿凯会怪我。”

“不要担心,我来帮你。”

一番言语,阿梅更加信任何嫂,也对今后生儿育儿有了足够的信心。她问何嫂:“何嫂,你看我要生个儿子还是生个女儿?”

何嫂先没有回答,一本正经地让阿梅站起来,仔细地看她的衣裳角角:“我婆子妈教我的,生儿生女看你的衣裳角角,朝外头撇就生儿,朝里头弯就生女。”

“那何嫂你看我的衣裳是怎么样的?”

“唔,是朝到外头的。”

“哦,就是说我要生个儿子?”

“对头。”

“准不准呢,何嫂?”

“一般来说,都是准的。”

“那就好了。”

“阿梅,你想生个男娃儿,是不是?”

“我倒想生个女儿,可是,阿凯他想要个儿子,他是他们家的独子,所以,他妈妈希望我们能多生几个儿子。”

“哦——”

“我就怕生了女儿,让阿凯失望。”

“没得啥子,这回生女,下回就生儿,下回不生儿,再下回就肯定生个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

何嫂搬起指拇算了算:“还有七个月,明年的阴历四月,娃儿就出来了。阿梅,那个时候,娃儿的屎片子尿片子我都包了。”

“好的,何嫂,到那时候,只要你愿意,我就把我和小弟都包给你了。”

“没得说的得,我包了,我包了,我全部都包了。”何嫂拍着胸脯,豪迈地一口应承下来。

阿梅又说:“我想先把名字给他起好,何嫂,你说,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跟阿凯商量一下,看取个啥子名字,我认不到字,取不来好名字。”

阿梅眼里闪着无限的欣喜:“我想了一下,如果是个男孩,就叫他小凯,如果是个女孩,就叫小梅。何嫂,你说好不好?”

“好好,我觉得好得很!”

一九四零年七月二十一日,一批还未正式命名的由三菱重工和中岛飞行器株式会社联合生产的三菱12舰载战斗机飞离日本本土,经由上海、南京、安庆到达了汉口,加入了海军第十二航空战队。十天之后,它有了一个正式的名称:A6MI零式战斗机。日本报界为它的问世而欢欣鼓舞,之后提及它的战绩时,称其为“陆海军新锐战斗机”。它首次采用了全封闭可收放起落架,大口径机关炮,恒速螺旋桨,大视野座舱,可拋弃的大型副油箱。而它最大的优势就是因为采用了铝合金,机身轻而灵便,因而作战性能领先于其他任何国家的主战机型。

九月十三日,天气晴好,海军十二联合航空队近藤三郎大尉率十三架零式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出征。

上午八点半,飞机群从武昌起航。交代作战任务时,近藤说:“支那人还不知道我们新型战机的厉害,今天如果有机会,就让他们好好地见识见识吧。”

“对,一定要让支那人见识见识我们的A6MI。”

九点半,机队抵达前进基地宜昌站,编队降落,在宜昌加油,飞行员稍事休息,十二点钟,吃得饱饱精神百倍的飞行员们再度登机。下午一点多与二十七架轰炸机在重庆上空会合,轰炸机当天轰炸了重庆南岸、国府路和上清寺等地。

二十分钟后,轰炸结束,中国空军的飞机没有上天阻击,只有地面的高射炮象征性地打了几十发炮弹。

近藤三郎命令编队随轰炸机编队返航。有个队员问他:“长官,您不是说今天要让支那人尝尝厉害吗?”

近藤说:“他们大概是有所风闻,连升空都不敢了。”

二十分钟后,近藤三郎接到了一直盘旋在重庆上空的一架三菱九七司侦机飞行员的报告:中国军队的战斗机编队正向你们所在的方向飞来,飞行高度约五千米,机型为伊尔-15和伊尔-16。

近藤闻言大喜:“好,机会来了。”

他命令编队立即返回重庆上空:“支那人送死来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狠狠地打,让支那人统统地有来无回。”

十三架“零式”调转机头,迎向了中国机群。

接到日机空袭重庆的消息,中国空军第三、第四大队紧急起飞,飞到重庆上空,才知道敌机已经结束了轰炸,返航武昌。决不能让敌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中国军机编队向敌机飞离的方向紧追过去。

在璧山上空,双方遭遇了。

飞在伊尔-15编队队尾的一位飞行员突然发现从高空急速降落下来一个白点,速度快得惊人,像一颗钻石般折射着太阳的光线。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判断,就看见飞在他前方的伊尔-16编队带队长机、二十四飞行中队队长的飞机机身腾起了黄红色的火苗,然后,摇晃着向地面坠落。

紧接着,有更多的钻石一样的亮点带着巨大的声响,纷纷迅猛地从高空落下,逼近过来,以强大的火力向中国战机展开了进攻。

老旧的伊尔-15和伊尔-16没有联络装置,中国飞行员们只有用手势相互示意,面对强大的敌人,没有一个人胆怯,没有一个人退缩,大家拼死上前,和敌机展开了一场贴身肉搏战。一时间,璧山上空枪轰炮鸣,几十架飞机来往穿梭,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响彻了澄碧的天空。

离得近了,中国飞行员才发现与他们作战的是一种自开战以来没有见过的机型,它速度极快,爬升、滚转、下降、加速动作灵活,闪避攻击有力。而且配备了强大的火力,不仅有机枪,还装备了机炮。不一会工夫,就有几架中国军机被击中。中弹的飞机在空中解体,飞机的残片带着还在燃烧的火焰,像落叶一样,四散飞走,飞行员无奈只得弃机跳伞。降落伞在空中刚一展开,日机飞行员竟然惨无人道地对着降落伞开火。有的甚至追到低空,如果中国飞行员成功着地,敌机就会紧贴地面向他开火,直至把跳伞飞行员击毙才翻身跃上高空。

为了闪避日机咬尾攻击,中国军机只有不断地做急转弯的飞行动作,这样就导致高度不断下降。敌机紧追不舍,开战不到五分钟,空中战场便由三千五百米降到了一千米的空域。中国军机已无任何回旋余地了。

梁东凯驾驶着一架伊尔-15,紧随在长机二十一飞行中队中队长的机后,冲向了几架正在围攻二十三飞行中队一个分队长的敌机,眼看着逼近了一架敌机,梁东凯咬紧牙关扣动了扳机。可是,对方一个漂亮的滚转,跃开了他的射击半径。掉过头来,他反转向梁东凯发起了进攻。

“啪啪”几声,一排子弹从梁东凯飞机座舱的挡风玻璃上擦过,玻璃上立刻出现了无数条细细的条纹,使他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了。梁东凯索性摘掉风镜,透过满布裂纹的座舱玻璃,他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架伊尔-15拖着一道浓浓的黑烟,一头栽了下去,顿时,地面上腾起了冲天的火焰,还夹杂着滚滚浓烟。

梁东凯的眼泪涌出了眼眶,不仅是因为战友的牺牲难过,更是因为对敌人的刻骨仇恨。他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寻找着进攻目标。他估计,这场空战已经进行了二十分钟左右,敌机由汉口、宜昌远道奔袭过来,油料必定不能支撑很长的时间,只要采取拖延战术,等敌机油料将要耗尽,急于退出战场的时候,追上去猛打,一定能雪此大恨,为死难的战友报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战已经进行了将近三十分钟了,敌机却丝毫没有退出战斗的意思,战斗力没有减弱,反倒越发地凶猛,攻击力越发强大。中国军机损失惨重,坠毁的坠毁,带伤的带伤,天空上已经没有剩下几架伊尔-15和伊尔-16了,而留在天上的统统被凶狠的敌机紧紧咬住,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一排子弹从机尾的方向喷射过来,飞机的仪表盘瞬间爆裂开去,碎片打在梁东凯的脸上,刮伤了他的右额,鲜血流淌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梁东凯抓起一块毛巾,揩干净血污,继续寻找下手的机会。他不想退出战斗,拼死也想打下一架敌机,给骄横不可一世的日本人一个痛击。

飞蝗一样的机枪子弹不断地飞过来,梁东凯的飞机已是千疮百孔,坐在座舱里,他感觉得到周围的防弹钢板被子弹敲得“叮叮当当”地乱响。突然,右腿一阵发烫,又有灼热的液体顺着裤管下流,梁东凯无暇低头去看,他知道自己的右腿中了弹。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想驾机离开这片空域。他不想当逃兵,他要做出最大的努力,争取打下一架这种神秘的敌机,给上海的死难者复仇,给南京的死难者复仇,给长沙的死难者复仇,给武汉的死难者复仇,给重庆的无数冤魂复仇雪恨!从淞沪会战一路走来,看了太多的死亡,看了太多的凄惨,看了太多的苦难,看了太多的悲伤,看得他的心志已如铁石一般坚硬,看得他复仇的愿望已如飞瀑一般急切,也把个人生死看得如同轻风一般清淡。

梁东凯灵活地操纵着操纵杆,对准一架正在向降落的中国飞行员扫射的敌机飞速逼近,离着大概三十公尺,梁东凯按下了射击按钮,机枪喷出火舌,直冲那架敌机而去,只见那架敌机摇晃了几下,机身上有几处冒出了几股白烟。

梁东凯兴奋得忘记了一切,他禁不住大声喊道:“打中了,我打中了!日本鬼子,我打中你了!”他使劲地眯缝着眼睛,目光追着那架飞机不放,他期待着它会播晃着栽向地面。可是,冒了几股白烟之后,那架飞机似乎并无大碍,绕着空战空域转了一个大圈,大概是正在寻找向它进攻的对手,它很快就锁定了梁东凯的座机,径直扑了过来,而其他的几架敌机也跟着它一起围了过来,梁东凯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敌机从几个方向围住了梁东凯,密集的机枪子弹和机炮炮弹在他四周织成了一张火网,梁东凯左奔右突,想冲出重围,无奈敌机性能优良,火力强大,几番努力,也未能冲出包围。

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一发机炮炮弹击中了飞机的左翼,炮弹爆炸声震得梁东凯的耳朵一时失去了听觉,一转眼,他看见飞机的左翼无声地折断,无声地飞去,只剩下一只翅膀的铁鸟不能保存平衡,在空中像一只陀螺一样飞速旋转。

梁东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力狠拉操纵杆,却丝毫也不能控制飞机。事到如今,只有舍弃战机跳伞了。他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舱盖立即出了座舱,难舍地回头看了自己的座机一眼,眼泪夺眶而出。随之,降落伞顺利地打开了,绿树和农田,池塘和竹林,高高低低的一座座山包苍翠欲滴,打着旋向他迎来。

一架“零式”发现了梁东凯跳伞,呼啸着扑了过来,一串子弹闪着火舌从机头喷射而出。距离太远,子弹一颗也没有射中梁东凯。敌机飞行员见没有打中,又是一个俯冲,逼近了梁东凯,连日军驾驶员的面目都能隐约地看见了,密集的子弹带着啸声,从他的前后左右飞过。

粱东凯拔出手枪,向敌机还击,刚打了两枪,一串子弹带着灼热,穿透了他的身躯,梁东凯的身体在空中飞出了几团血雾,他的手一松,手枪从手上掉落,生命在急速地离开,他脑海里最后的影像,是娇小的阿梅和白发的母亲,恍惚中,他笑了,喃喃地说:“阿梅,快把儿子给我生下来。好妈妈,再见了!”

呼出最后一口气,梁东凯垂下了头,任由被穿了几十个孔的降落伞悠悠地把他带到了大地的怀抱。

半个小时的激战,中国军机损失惨重,为了保存最后的实力,尚能飞行的二十几架飞机打乱队形,甩开敌机缠绕,单机各自返回了基地。

第三大队第二十八中队队长身经百战,骁勇非常,曾经击落日军“驱逐之王”三轮宽,他的飞机伤痕累累,机身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弹痕,几乎是体无完肤。他自己也身中三弹,凭着高超的驾驶技术,驾驶着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散架的飞机离开了璧山空域,咬牙飞回了遂宁基地,降落在跑道上。

飞机停稳之后,中队长好半天也没有打开座舱盖出来,三大队副大队长刘宗武亲自上机去看。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舱内,看见了长官,他泪流满面,哽咽地说:“长官,不要派飞机上天了,差别太大,我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当晚,遂宁基地统计战况,计有八名飞行员受伤,十名飞行员殉国,飞机空中损失十三架,迫降损毁十一架。

第二天早晨,国防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召集紧急会议,专门讨论璧山“九一三”空战。他铁青着脸,开口就说:“怎么打成了这个样子?!空军是太不中用了!丢光了国军的脸,丢光了国民政府的脸!”

到会的人无人敢言语,大家都低着头,连出气的声音都不敢大了。

委员长敲着桌子说:“我看了战斗要报,心都凉透了!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将近五十架飞机对垒十几架敌机,而且是在自己的领空上作战,居然有二十七架飞机或损或毁,十八个飞行员伤亡!而敌机一架也未坠落,大摇大摆地回了汉口!耻辱啊,这真是抗战以来的奇耻大辱!”

他问空军第三飞行大队队长:“你们还剩下多少飞机?”

“基地还能飞行的在十架以内。”

“不能就这么让日本人占了上风!统统起飞,寻找机会跟日机决战,要抗战到底,即便是只剩下一架,也要与日机血战!”

“是。”

第三飞行大队副大队长刘宗武站了起来:“委座,卑职有话要说。”

“你说。”

“委座,卑职是航校三期,一直在您的麾下为国效力。为了救国家,救同胞,救民族,卑职在战斗中从无畏蔥不前,心甘情愿,以死报国。我们的空军将土也全都抱了为国献身的信念,自开战以来,空军无一人降敌。昨天的空战,虽然面对强敌,三中队、四中队全体将士并无一人胆怯,并无一人临阵脱逃。您也知道,从淞沪会战以来,我们的战机和飞行员损失惨重,敌人的力量数倍于我尚且不止,数年中我们前赴后继拼死御敌,在空战中虽不能取胜,但是,就是要让日本人也付出一定的代价。您也知道,我们的飞机在数量上和质量上都不如他们,如今,他们又拿出了今年才出的新飞机,性能在世界上也堪列前茅,而我们只有十年前出厂的旧货,与他们的新飞机相比,差了整整一个量级!我们只有挨打,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这样的牺牲有什么意义?!我把这些报告给校长,请校长为我们空军想想,为我们空军的弟兄们想想。当然,如果校长坚持让我们迎敌,我必定服从命令,必定死给您看!”

委员长哑然,脸色不再铁青,而变得十分的凝重。

当天,遂宁基地还能飞行的九架伊尔-15呼啸着冲上了蓝天。为了洗雪“九一三”之恨,基地特别选出了技术最好的九名飞行员来执行这次任务,悲壮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都抱定了决死的信念,直扑重庆空域,寻找战机,迎击日寇,要与日本人决一死战。

起飞后不久,领队长刘宗武接到地面通知:立刻返航。他知道,最高领袖已经被他的那番话打动,保留力量,不与日本人硬拼。于是,他下达了返航的命令,九架伊尔-15掉头飞回了成都方向。

而重庆城就此彻底地失去了空中护卫屏障,即将面临的,将是更多血与火交织的深重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