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路上的白果》 | 第五章 可怕的“变脸”（第八节）

夜，沉沉。白果咬着手指，泪眼婆娑。她一遍又一遍读着洪姨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果果：

我在病床上给你写这封信。你读它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病来如山倒，何况我是突然查出得的绝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我们都有过相似的不幸。也因为不幸，我们生活在了一起，这就是缘分。自从那天你终于叫我一声“妈妈”，我也就真正把你当作了我的亲生女儿。因此，从那天起，我就想一定要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果果，你身上有很多优点，也有不少弱点。我刚来时发现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很差，远不如你弟弟子鸣。你学习也不上心，好像还没长醒。因为你妈妈走得早，所以你爸爸对你就一味迁就、溺爱。我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毕竟爸爸妈妈都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未来的路得由你自己走。

起初，我私下里和你爸爸商量，由他唱白脸，我唱红脸。让他对你严厉点儿，慢慢纠正你身上的弱点。但是，我们发现这样做收效不大。后来，我无意间被查出得了绝症，去日无多。我想，在我走之前要是能看见你变了模样，也就没有辜负你叫我的那声“妈妈”。于是，我就和你爸爸调换了角色，由我来唱白脸。我们希望我这个凶巴巴、蛮不讲理的后妈，能刺激你的自尊心，激发你的上进心，磨炼你的生活自理能力和自我约束力。

那些天，我的确做得过分，可以说心狠手辣。这样做时，我心里其实也不落忍，毕竟你还是个孩子。看见你那受伤的眼神儿，我也曾犹豫过，甚至想放弃这种努力。但是，每当看见你在我施加的“压力”下一点点儿地脱胎换骨，我又坚定了我的“表演”。谢天谢地，好在你终于战胜了自我，妈妈由衷地为你感到自豪和骄傲。同时，妈妈也佩服你在如此糟糕的环境中还能自强不息。我相信，将来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挫折，有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折磨”，你都能迎刃而解。我想，妈妈的“苦肉计”总算是得到了回报。

果果，我可能无法知道你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了，但我相信你会有进步的。倘若你还是没考好，你也可以问心无愧了，毕竟你努力了，全身心付出了。也许结果并不重要，但追求的过程得精彩。

遗憾的是，命运分配给我们共同分享的日子实在是太少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彼此熟悉，就不得不说永别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曾经生活在了一起，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也就够了。

要说的太多，我的体力越来越不济了，不能再写下去了。希望你忘掉那个“可恶的后妈”，希望你明年能顺利考上大学，不辜负你妈妈的遗嘱。

爱你的妈妈

不远处，西直门外传来了火车起程或到站的汽笛声，声声悠长而孤寂。有多少生命在这个时辰开始或结束了旅程？

白果关了台灯，满屋子黑沉沉的寂寞。她站在窗前，眺望着B城七月的夜空。寥廓的天幕下没有星斗，她无法找寻洪姨那飘荡的灵魂。遗憾，悔恨，还有间或袭来的一阵阵心痛，令白果如坐针毡。

长夜漫漫，白果独坐灯下，饱蘸泪水，和着潮水般汹涌澎湃的情绪在灯下写就了她生平的第一篇小说《红脸白脸》。

写完最后一个字，白果嘟囔：“明天一大早约他们一起去看弟弟子鸣去！”

异常闷热的漫漫夏夜，如何安睡？

2013年5月11日深夜二稿于寓所

2013年5月30日上午三稿于寓所

（作者： 张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