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重庆》 | 第三编 千古三峡，神奇悠远 巫山十二峰

巫山神女庙

刘禹锡

刘禹锡（772—842），唐代诗人，字梦得，洛阳人。反对宦官和藩镇割据，主张革新政治，因参与王叔文革新活动，牵连坐罪，被贬为朗州司马，又迁任连州、夔州、和州刺史。在夔州所作《竹枝词》，在唐诗中别开生面。有《刘梦得文集》。

巫山十二郁苍苍，片石亭亭号女郎。

晓雾乍开疑卷幔，山花欲谢似残妆

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

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间来就楚襄王？

（选自《刘禹锡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11月第1版）

【注释】

①郁：很多。苍苍：茂盛。

②亭亭：耸立。女郎：指神女。

③乍：刚。卷幔：卷起帷幕。

④谢：凋零。残妆：未打扮的妆容。

⑤星河：星空。清佩：清越的环佩声。

⑥云雨：指男女爱情。

⑦九天：天有九重。

⑧就：靠近。襄王：楚顷襄王。

【阅读提示】神女峰亭亭玉立，清佩声声，香气浓郁。她在九天上逍遥，何必来亲近楚襄王。诗人描绘了神女冰清玉洁的美丽形象，而且，对神女向楚王投怀送抱的成说提出了疑问，给读者以新的启迪。

后巫山高

范成大

范成大（1126—1193），宋代诗人。字至能，号石湖居士，江苏苏州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曾任四川安抚制置使。有《石湖居士诗集》。余前年入峡，尝赋《巫山高》，今复作—篇。十二峰中，东西各—峰最奇，不可绘画；左右前后，余峰之可观者尚多，不止十二峰也。不问阴晴，云物常相映带，尤为胜绝。但以涨江湍怒难舣泊，鼓棹而过，不复登庙。前余以水暴涨，得下瞿唐至巫山，县人云：“却须水退，始可入巫峡。”—夜水落十余丈，遂不复滞留。

凝真宫前十二峰，两峰娟妙翠插空。

余峰竞秀尚多有，白壁苍崖无数重。

秋江漱石半山腹，倚天削铁荒行踪。

造化钟奇矗瑶巇，真灵择胜深珠宫。

朝云未罢暮云起，阴晴竟日长溟濛。

瑶姬作意送归客，—夜收潦仍回风。

仰看馆御飞楫过，回首已在虚无中。

惟余乌鸦作使者，迎船送船西复东。

（选自《范石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8月版）

【注释】右缩进

凝真宫：巫山神女庙。

娟妙：娟秀曼妙。

白壁：曰巴的石岩。苍崖：青翠的石岩。

漱石：江水流石。

削铁：尖利的石峰。荒行踪：荒芜无人迹。

造化：大自然。钟奇：聚集奇迹。瑶巇：天上的险峰。

真灵：真正的灵异。珠宫：珠翠的宫殿。

溟濛：昏暗迷蒙。

瑶姬：西王母的女儿。

收潦：收起洪波巨浪，让“归客”顺利航行。潦，同“涝”，水过多。回风：旋风，大风。

馆御：指神女庙。飞楫：飞舟。

【阅读提示】

诗人舟入巫峡，近观十二峰，峰峰娟秀，万古苍茫，只有多情飞鸟，迎送舟船。诗人惊叹巫山是大自然的造化，用鲜活逼真的形象，描绘出巫峡神奇的景观，抒发对祖国山河的激赏之情。

过巫山凝真观（节选）

陆游

陆游（1125—1209），宋代诗人。字务观，浙江绍兴人。乾道六年（1170），溯长江三峡而上，任夔州通判，作《入蜀记》。他是著名的爱国诗人。有《渭南文集》、《剑南诗稿》等。

（十月）二十三日，过巫山凝真观，谒妙用真人祠。真人，即世所谓巫山神女也。

祠正对巫山，峰峦上入霄汉，山脚直插江中。议者谓太华、衡、庐，皆无此奇。然十二峰者，不可悉见。所见八九峰，惟神女峰最为纤丽奇峭，宜为仙真所托。

祝史云：“每八月十五夜月明时，有丝竹之音，往来峰顶。山猿皆鸣，达旦方渐止。”庙后，山半有石坛，平旷口。传云：夏禹见神女，授符书于此。坛上观十二峰，宛如屏障。是日，天宇晴霁，四顾无纤翳，惟神女峰_上有白云数片，如鸾鹤翔舞徘徊，久之不散，亦可异也。祠旧有鸟数百，送迎客舟，自唐夔州刺史李贻诗已云“群鸟幸胙余”矣。近乾道元年，忽不至。今绝无—鸟，不知其故。

泊清水洞，洞极深。后门自山后出，但黮暗，水流其中，鲜能人者岁旱祈雨，颇应。权知巫山县左文林郎冉徽之、尉右迪功郎文庶几来。

（四库本《入蜀记》卷四；选自《入蜀记》，上海远东出版社1996年11月版）

【注释】

妙用真人：指巫山神女。

霄汉：天宇。

太华：泰山。衡、庐：衡山、庐山。

悉见：全看见。

纤丽：俏丽。奇峭：神奇陡峭。

达旦：—直到天明。

平旷：平展开阔。

夏禹：大禹。

符书：传令的凭证。

屏障：用以遮挡的屏风。

晴霁：天晴。

纤翳：很小的昏暗。

胙：祭祀用的肉。此指鸟食。

黮：黑的样子。

鲜：很少。

祈：祈请。

应：应验。

文林郎：官名。迪功郎：官名。庶几：大概。

【阅读提示】

陆游舍舟登岸，近观巫山十二峰，天朗云开，白云朵朵，诸峰挺秀，美丽神奇。作者观察细微，语言清丽，是—篇情景交融的记游之作。

巫峡同亥白兄作

张问陶

张问陶（1764—1814），清中叶诗人，字仲冶，号船山，四川遂宁人。乾隆四十五年（1780）进士，授翰林院检讨，历任吏部郎中，官莱州知府。晚年归隐吴门，自号蜀山老猿。“性灵派”代表诗人，有《船山诗草》。

云点巫山洞壑重，参天乱插碧芙蓉。

可怜十二奇峰外，更有零星百万峰。

（选自《船山诗草》卷八）

【注释】

点：点缀。巫山：山名，在巫峡内。

碧芙蓉：绿色的莲花，形容山峰秀丽如莲花。

十二奇峰：巫山有十二峰。

零星：散落。

【阅读提示】

亥白为张问陶兄问安的字。乾隆五十七年（1792）十—月，张问陶携妻女与兄亥白自成都出发，沿岷江、长江而下，经湖北、河南、河北到北京。问陶与亥白沿途赋诗，本诗即作于巫峡中。巫峡为长江三峡之—，西起重庆市巫山县，东至湖北省巴东县。

此诗以巫山山峰作为诗眼，意象宏阔奇特，更道出常人所不能道，即峰外尚有百万峰，此即诗家之慧眼，独出机杼。

巫峡

[日本]竹添进—郎

竹添进—郎，见《序曲》中之《重庆府》介绍。

巫峡之山高且大，峰峰直矗青天外。

争奇献媚看何穷，天然—幅好图画。

青则染蓝白撒盐，凿以龟坼削以铁。

癯然而长毛生胫，秃然而童颔无髯

松峦相对翠屏翠，望霞还与起云媚。

飞凤翩翩舞态浓，登龙躍躍鳞甲坠。

矫如高士脱尘俗，濯如美人新出浴。

已将超逸兼雍容，端庄又见娇态足。

中有巫山第一峰，插天玉笋双玲珑。

俨然占得九五位，臣使诸山来朝宗。

君不见瞿唐未免挟霸气，至此正惊王者贵。

又不见效顰颦亦好，嫣然西陵假十二。

诗人自注：松峦、翠屏、望霞、起云、飞凤、登龙，皆十二峰名。黄牛峡有假十二峰，极其明媚。黄牛—名西岭峡。紫黻曰，怒骂以嬉笑出之，使君于此不凡。

（选自[日]竹添进—郎《浅云峡雨诗草》，中华书局2007年1月北京第1版）

【注释】

龟坼：龟裂，地土开裂。

癯然：瘦骨嶙峋貌。胫（jing）：小腿。

秃然：头顶脱发貌。颔：下巴。

矫：强壮、勇武。高士：志趣、品行高尚之人。

濯：洗，洗浴。

超逸：神态、意趣超凡脱俗。雍容：大方、从容。

端庄：端正庄重。娇态：娇媚之态。

插天：高耸云端。玉笋：山峰像玉笋—样洁白。诗人在《浅云峡雨日记》三十日进巫峡时写道：“北岸则巫山十二峰，前后蔽亏，其得见者特六七峰而已。最东—峰，肤白如雪，细皴刻画。顶插双玉笋，晶乎玲珑，与云光相掩映。”

九五位：九五之尊，帝位。

朝宗：诸侯朝见天子。

效颦：顰，皱眉。效顰，东施效顰，指丑女模仿美女姿态。《庄子·天运》：“西施病心而颦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颦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彼知顰美而不知顰之所以美。”

嫣然：美好之貌。

【阅读提示】

诗人从巫峡之高大峭壁入手，显现巫峡之壁—如瘦骨嶙峋、脚杆上长毛之人，又如秃顶童颜无须的老者，争奇献媚，—幅天然图画。再具体描绘巫山十二峰中能见之六峰：碧翠相对的松峦、翠屏峰，云霞柔媚的望霞、起云峰，翩翩起舞的飞凤峰，鳞坠跃动的登龙峰。各峰姿态奇异：有如高士脱俗，有如美人出浴，有的超逸大度，有的端庄娇媚。其中巫山第—峰

（神女峰）则肤白如雪，顶插双玉笋，晶乎玲珑，俨然帝王之尊，接受群山朝拜，与瞿唐挟霸气不同，突显“王者贵”的气韵。后写西陵峡的假十二峰，虽远不及巫山十二峰之美，但其嫣然—笑，亦是美艳。全诗巧用比喻、拟人手法，生动形象。作为外国诗人，能用汉文创作，熟用语典，并将群峰之名嵌入诗句展开联想，自然贴切，可见其中国文化素养之高深。

（作者：周勇 傅德岷）